蒲草有生(66)

作者:小草本心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更何况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了,他的决策不能只因自己而定了。

如果没有灵儿,秉诺应该能抗住压力,能躲过暗箭,哪怕伤得再重也能自愈。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他有了灵儿。灵儿每日都生活在乌烟瘴气的后院,永远不知道何处会袭来寒风冷雨,甚至连生命都不保。

而这一切,不是因为灵儿犯了任何过错。仅仅因为一个原因,她是我程秉诺的妻。

想到这里,秉诺只觉得羞愧万分。

他自问对得起娘,对得起父亲,对得起程家。却唯独灵儿,无条件信任自己,凡事替自己着想的灵儿,自己实在愧对于她。

昔日迎娶灵儿的誓言还犹在耳边,但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不堪。

不知不觉间,秉诺已泪流满面。

透过窗户,他看着那被剪裁的天空,方正局促。不,灵儿不属于这里。

自己如果要把她圈在这里一辈子,担惊受怕,饱受欺负,那还不如当初就不曾娶她。

“我既娶你进门,就定要护你一世幸福康泰。”秉诺一字一句默念着当初的誓言。既许诺,必重诺。

秉诺第二天便与礼部告了假,一面将搜集来灵儿喝的汤药,和床下的木雕拿给潘宁,说清原委,请他拿给大夫问问。

一面驾马赶往大哥驻扎的军营。

秉谦胡子拉碴,满眼血丝,神情倦怠,一看就是整夜未睡。

秉谦见秉诺来了,立刻直奔主题,说:

“我昨天查了一整晚,大理寺确是在审兴义帮一案,驻京护卫师参与其中也是属实。但是大理寺有意瞒报,隐去驻京护卫队参与一事。应该是郑家从中动了关系,要保郑衡。”

秉诺之前只猜测会是郑衡,没想到竟真是如此。他闻言不禁问:

“真是郑衡?”

秉谦笃定地说:

“不错,就是以他为主,从中牵头,牟利。整个驻京护卫队都参与其中。”

秉谦继又说:

“我也打听了。眼下要揭发驻京护卫队参与一事,可有两个方法。一,动员所有曾被兴义帮所害的百姓,上万民书,引起朝廷重视。这样,即便大理寺想压下,朝廷出于民意考虑,也不得不严查,给百姓一个交代。这种情况,则民意越激烈,严查的可能性越高。二,查清所有驻京护卫队从中牵线搭桥的案子,联络各受害家属联名上书。护卫队与山匪勾结,天子脚下行此恶行,且得罪的都是权贵。这桩桩件件都是重罪,旁人就算再相帮,也无能为力。

只是现在困难有二,该如何联络这些被害百姓,又该如何得知驻京护卫队接了多少起案子。这些怕是得去大理寺翻阅卷宗,但这些都属保密,得想法子,而且要快。”

秉谦说完,神情凝重看向秉诺,但目光倒是一如昨日一般坚定。

秉诺认真说:

“昨天时间急,有些事未来得及与大哥说。”

于是,秉诺把自己如何趁大理寺官员询问之机,私自誊抄了驻京护卫队涉案名录一事细细到来。还将手抄的名录递给秉谦。

他又说起自己曾与京师商会有过接触,听商会的口气,他们颇为忌惮兴义帮。若秉谦需要,自己可以从商会处,打听兴义帮对商户既往犯下的罪行。

秉谦仔细看了秉诺抄录的名录,长舒一口气,说:

“太好了,这线索太重要了。有了它就稳了。”

秉诺担心,名录上并没有被害人的名字,但秉谦说只要有作案时间,他自有办法打听当时京城权贵世家中被绑票活撕票的子弟,这些不是难事。

秉谦安排秉诺打听商会与兴义帮的联系,其余都交给自己。

商定后,二人即刻行动。

秉诺找到宋书言,他并未言明真实原因。一来是心有顾忌,担心知道的人多容易走漏消息。二来此事毕竟有风险,秉诺不愿意将宋书言无辜牵涉其中。

都不需要宋书言去向叔伯打听,他每日生活在商会的氛围中,耳闻目睹,对兴义帮的很多事情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于是秉诺一说出自己困惑之处,宋书言便事无巨细,将京城商会中哪些店家与兴义帮的瓜葛恩怨,都说与秉诺听。

秉诺仔细将宋书言所说的都整理记录清楚后,便收到了潘宁派人送来的信。

秉诺拆信的时候心里很矛盾。

一方面,他希望无论是药还是木雕,都不含麝香。不然一想到灵儿喝了三个月的药,每日睡觉都闻着那害人的香气入睡,秉诺心里便如抽筋一般痛心。

但另一方面,他又希望这两样确实有麝香,这样就基本能保证除去这两样,房间里现在是安全的。

果然,潘宁说,大夫看后,判断药和木雕里都含有麝香。

但是各自所含麝香的分量都不多。若只喝药,或只是靠近木雕,都不会造成太大影响。但双管齐下,且日积月累,就会对身体造成持久性的伤害。

秉诺深吸一口气,将信折好,连同自己整理的商会线索,一齐收进书箱。驾马就向军营中赶去。

秉谦一整日不停,已核实了驻京护卫队从中牵线搭桥的人家,十六家,全部核实没有一个遗漏。

秉诺看着那补齐姓名、家族的名册,触目惊心。都是名门望族,其中不乏嫡子长孙,多为家族内斗,争权夺利。更有甚者,还涉及宗室。

那宗室的名字,秉诺看着觉得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仔细回想,猛然想起来,就是原本与自己说亲,郑六姑娘后来所嫁的宗室。看看时间,是郑六姑娘嫁过去之后的事,想来极有可能是她从中牵线搭桥。

秉谦指了指其中一个名字,

“朱三娘,宫女,年三十四,顺曦二十八年冬,五百银,灭口。”

秉诺看名录时,看到这人也觉得奇怪,怎还杀宫女,不知是什么来头。他一边摇头,一边看向秉谦。

秉谦叹了一口气,说:

“这年,圣上封妃。静嫔本已拟定册封,却染上了肺痨,不治而亡。郑氏的大姐欣嫔顶替了她的位子,得以封妃。而朱三娘,就是静嫔的贴身大宫女,被允离宫回乡的路上,被兴义帮所害。”

秉诺听得目瞪口呆,这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本以为郑氏狠毒,没想到她姐姐竟然能对宫中的娘娘下手。

秉谦语气低沉,补充说:

“我本不怀疑欣妃,但你记不记得,你害肺痨的时候,正是这一年冬天。静嫔是南方人,喜用青花瓷餐具。你不是当时跟我说,你喝药的碗正是青花瓷的。”

秉谦说的每一句话,秉诺听得都直起鸡皮疙瘩。一番话听完,秉诺已汗毛竖立,仿佛掉入冰窖一般。

他木呆呆回答说:

“是青花瓷的碗,而且异常精美。”

风雨欲来

秉谦神色晦暗不明,继续说:

“静嫔娘家本就是北方望族王家,静嫔当年肺痨生得突然,她父兄这些年来都在暗中调查此事,也一直在找朱三娘的下落。他们其实早已怀疑欣妃,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王家如今委托调查的人,正是我昔日的下属,我可暗中将朱三娘被兴义帮所害的线索提供给他。静嫔本就是王家独女,王家如今势大气粗,他们若有确凿的证据定是要讨个说法的。到时候,由王家出头,顺藤摸瓜牵出兴义帮与驻京护卫师的关系,不是难事。”

秉诺反复思考大哥此番推断的逻辑,确认无差错遗漏,点头附和说:

“应该没问题,就按大哥说的办。”

秉谦连日来昼夜不停的忙碌,眼下终于有了眉目。他长舒一口气,不敢少歇,就马不停蹄地忙着又去张罗了。

王家顺藤摸瓜的速度,超出了秉诺的想象。

不出半个月,礼部同僚们便开始私下议论,说当年静嫔生肺痨似是被人所害。而下手的就是静嫔身边的大宫女。那宫女被人收买陷害静嫔,成事后被安排回乡,却在途间被兴义帮截杀灭口。这都是后宫之事,捕风捉影,全作饭后闲谈议论,打发时间。

但不过几日,便传出静嫔娘家王家上奏折,直指欣妃当年谋害静嫔,还称她联络兴义帮除掉静嫔身边的内应大宫女,杀人灭口。而为欣妃与兴义帮在其中牵线搭桥的,正是驻京护卫师。

王家上奏折一事,满朝皆知,一时间众说纷纭。

此事若只是涉及后宫之争也就罢了,毕竟是皇家私事,外人插不上嘴。但是驻京护卫师若牵涉其中,则性质完全不同。堂堂皇城守卫师,怎可与草寇行此不法勾当。况且,那兴义帮更是曾打劫礼部运粮,本就劣迹斑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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