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脑控中心。”许容恍然道，面前透明的屏幕渐渐消失了，取之而来的则是纯白的墙壁。
光照消散，只余轻微的月光。
面前是一道透明的玻璃墙，墙内是一间没有门的房间。
房间内，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人。
他低着头，看不清面孔，沉浸于黑暗之中。
“你走后，我醒了。”
“其实我从未想过，我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傅欣死了，这个人的死亡终止于他将他的脑与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大脑相连，承担着新出炉的人工智能的运算，构造出了天网，监督着这个普通人与觉醒者并存的世界。”
“一切都结束了，我成了一个虚拟人物，游走在数据洪流中。像一个单调的程序，仅仅作为抓捕犯人的工具，承担着天网日常的一部分处理工作。没有人发现我的存在，直到那场巧合安排下的烟花。”
“他的直觉依旧恐怖，他找到了我。”傅欣抬起头，目光无比锐利。
“很快，他知道了真相。”
许容面色如常，袖口间的手却微微发颤。
“他一直认为他没保护好他唯一的弟弟，他的弟弟死了，死于他亲手开的那一枪。他一直认为占据他弟弟身躯的怪物，是个全新的生物，和他的弟弟没有任何关系。他痛恨这个怪物用着他弟弟的身躯，拥有他弟弟曾经的记忆。他发誓要让这种怪物彻底消失，摧毁他们。”
“可是现在，他知道他的弟弟从来就没有离去。那个被他差点杀死，关押成功，最后选择死亡的怪物，就是他的弟弟。”
“原来，他又眼睁睁看着自己唯一的弟弟再一次死亡。”
“于是他疯了，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傅欣冷漠的宣读着，不带任何情绪。
“够了。”许容颤着声，“不应该是这样的。”
眼前的一切场景，如同镜子一般，破裂崩塌，世界仿佛在分裂一样。
许容闭上眼，任由自己下坠。
这场梦结束了。
牙尖紧咬的是活生生的□□，猩红的鲜血流入齿间，为这副身体提供着驱动的能量。伴随的饥饿逐渐远去，乏力感渐渐消失。
许容狠狠地咬着，没有丝毫温柔。
身体被对方紧紧拥着，无法挣脱强硬而宽阔的怀抱。
“没关系，他不怪你。”傅欣搂着蜷缩着，陷入愤怒的青年，修长的手指拂过青年的肩，轻轻拍打着背脊，一句句重复着。
“他从来就没怪过你。”
许容偏了偏头，闭着眼靠在他肩上，沉默片刻后，幽幽出声道：“真想吃了你。”
这样威胁人的话，傅欣却淡然出声说：“随意，反正我是你的。”
“开什么玩笑？”许容无语凝噎。
“你救了我，不是吗？”
“就当一命还一命，我的命就是你的。”傅欣振振有词，冷漠的眼中，似燃起了火焰，灼灼烫人，难以平息。
许容感觉荒唐至极，原本胸口的恼火硬生生夭折了，又被这话气的不禁发笑。
“你想错了，我从没有想过救你，甚至不知道你会活着。”
许容起身，蹲下吻了吻他的眉心，使用异能，看到他脖颈的伤口消失后，又将傅欣半露的衣领理好，低声说：“一个人从来都不是另一个人的附庸，更不应为另一个人而活。”
整理好一切后，许容开了门。
门口正站着一人，眉目温和清秀，神情微露凝重，但见到自己时，脸上立刻挂起了浅浅的笑容。
“哥哥。”许容不自觉的呢喃道。
宴归宁有些慌乱，只愣愣看着他，恍若被紧紧攫住了心脏。
这一声，似乎等了太久太久，却又不能完全满足他。
想要的，更多了。
第45章 骄狂任性的二世祖07
多久没听过他叫自己这声哥哥了？
宴归宁有些恍惚, 回过神来，仔细一看，青年眉眼秀致, 眼眶却微微发红，眼角的睫毛颤巍巍, 仍有几分泪珠, 湿晕的厉害。
他温和的脸色顿时一变，神情凝重，怒视房间内正从地板缓缓起身的男人。
男人五官英挺，气质冷冽，蓝白条纹衬衫有些皱褶, 仿佛经历过什么争斗一般。
“是不是他欺负了你？”宴归宁刚想脱口而出，却见身前青年突然靠近, 给了自己一个拥抱。
“哥哥，我没事。”他浅浅地呢喃着, 似带着几分悔意和愁绪。
宴归宁僵立在原地，怀中人的身躯柔软，动作轻盈，丢弃了曾经的那些刻意的对立，独独留下的只有那半点温柔。
“我真的没事。”青年又重复了一遍，随即离开了他的怀抱。
这怀抱是如此之浅, 却让宴归宁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不过几秒眼前的青年似乎又恢复了曾经那副散漫模样, 唇角微翘, “饭做好了？”
宴归宁点点头，心底却依旧震惊于青年之前那不自觉露出的脆弱。
他的弟弟，是那么的骄傲，从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游离在人世间。可是刚刚那一瞬间，可刚刚却感受到他的愧疚。
他不知道，刚刚他不在的这段短暂的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只清楚的明白，他不会去轻易开口，试探，询问。
他能够给的不过一个简单的怀抱。
仅此而已。
宴归宁的目光聚焦在斜角处地板上那些深深的划痕，以及戳出的好几个孔洞。宴归宁不自觉看向傅欣下垂的手，修长有力，指甲修剪的十分整齐。
可这些痕迹，实在太像坚硬的指甲所划出的。
宴归宁突然想，会不会出现进化程度更高的丧尸，完全像人一样。
他不敢深思下去，看着傅欣走了过来，手中拿着一本书。
“这里还有本书，拿去看吧。”
语气不冷淡，也不亲近，却缠绕在耳尖，似乎从未离去。
许容顿首，看着这本名叫《分裂的自我》的书，一点都不厚，轻薄的过分。
“屋里没有这本书。”许容接过书，目光沉寂，留下这句话便去了客厅。
傅欣笑了。
难得的大笑。
果然，自己对他还是特殊的，不是吗？
宴归宁指尖的黑色飞刃轻轻一挑，直奔傅欣的衣摆而去。
傅欣微微一退，轻易避开，毫发无损。
“你觉醒了。”宴归宁知道，普通人的素质压根无法躲过他的异能。
“没错。”
“那好，不管你怎么想。”
“保护好他。”宴归宁冷声道。
——
真奇怪。
许容靠在沙发上，看着书中的文字，思绪渐渐飘远。
他应该忘记的。
过多的记忆承载，总是让人不堪重负。系统有专门的记忆清洗程序，宿主可以选择将记忆模糊化，甚至忘却。
可偏偏此刻，许容却记起了那段时光。
那是变异体之战结束后，一阵难得的清净时光。
人类赢了。
尽管这胜利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大众都清楚，领导变异体的王和祭司都死了。他们不会在面临那种恐怖的，披着人皮面孔的怪物，不用担心有一天被活活吃掉，最大的敌人终于被他们打败了。
人类唱起了赞歌，拥护着带领他们夺得胜利的将军和领袖。
可是，他们都不清楚。
他们的领袖即将走向死亡，他们的敌人也并未真正消亡。
作为人类领袖的傅欣没有告诉宴归宁，他和人类的敌人有了一个秘密的交易。
这个交易关乎到人类和变异体的未来。
究竟是什么时候，本因冰冷无情，只有生存的变异体也拥有了情感呢？
许容幽幽想。
实在是太难考证了，或许是一位高级变异体爱上了自己抓来的食物，又或者是进化为变异体的母亲渴望与自己的人类孩子生活，又或者是身为变异体的祭司从未真正认同过自己的身份，更未曾真心为这个族群考虑过。
真是太讽刺了。
崇拜的，听从的，敬服的上位者，从未将底下成员的想法放在眼中。
所谓的牺牲，不过是笑话。
许容紧攥着书的手指越发的用力，只听得呲呲一声，手中的书分成了两半。
他记得，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曾在傅欣的实验室里看了这本名叫《分裂的自我》的书，看到一半时，曾问过傅欣一句话。
“你信不信，我的自我分裂了。这副躯体，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争夺着使用权，一个善良，一个邪恶。记忆共享，思维共享，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