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牵唇浅笑:“董鄂别无他意,只不过是在这里呆得够久了,也是时候去找九爷了,而且,想必十四弟妹也有很多贴心话想对弘晖说,董鄂就不打扰了……”顿一下,“再者,有谁规定别人问你话,你就一定要回答她的?如果对方纯粹是来找事的,董鄂认为还是不要理会这种人比较好!”
“你!”菡蕊当场被气得七窍生烟,连说的话都变得有些口不择言起来。“九嫂之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多喜欢弘晖这孩子么?难道你所谓的喜欢就是像这样,连眼泪都舍不得为他流一滴么?”
“呵——十四弟妹此言差矣!”相对于对方此刻的恼羞成怒,陶沝还是维持着适才慢条斯理的说话语气,“既然人都已经不在了,那么再哭也都是哭给那些活着的人看的了……我为一个人流的眼泪,如果那个人无法亲眼看到的话,那么这样的眼泪便毫无意义,不流也罢……”
“你!”菡蕊已然气极,“弘晖倘若泉下有知,知晓你原来竟是这般冷血无情的人,肯定会后悔与你交好的!”
“噢——是吗?”眼见对方说的话越来越过分,陶沝不由地快速扫了一眼此刻正守在大堂之外的那几名下人——鉴于外面那些嘈杂不断的钹铙声足以搅得所有人心烦气躁,所以她确信只要自己眼下不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他们是决计听不到她们几人在大厅内的谈话内容的。
于是乎,她立刻放心大胆地冲菡蕊狠狠回敬了一句,连带态度也一改之前的温和:
“哼,泉下有知?那我倒觉得,十四弟妹今日应该多哭点才是,兴许这样还能求得弘晖的原谅呢!”
“你,你胡说什么?”
“十四弟妹勿恼,我可是有听人说过,这人呐,一旦入了黄泉,就会有鬼差将她生前经历过的一切如实回放,然后再给他定罪,譬如投胎转世或是下第几层地狱什么的……你说,如若弘晖到时候亲眼目睹了那日里发生的事情真相,他还会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呢?还会不会对你和十四阿哥心怀歉疚呢?”
陶沝边说边一脸惬意地打量着某人在听到她这番话后瞬间僵硬的脸色,心情也随之变得格外舒畅:
“顺便说一句,十四弟妹,这也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我的忍耐力是有限度的,如果十四弟妹一再像这般不知好歹地对董鄂加以挑衅,我们之间的那个约定迟早会作废……十四弟妹莫不是以为自己有了小阿哥之后就高枕无忧了吧?难道你真的那么迫不及待地已经想将整件事情的真相公之于众了么?”
“你!”菡蕊再度气极,但还未等她开口,陶沝这厢已抢先一步夺过了话语权——
“十四弟妹,如果换作我是你,那我会当我这个人压根儿不存在,直接无视才好……顺便再好心提醒一句,之前是因为你威胁弘晖,我才一直什么都没有为自己辩护,而如今他已经不在了,这件事说不说其实就只是看我高不高兴而已,人死为大,我想即便他们要责怪也绝不会再责怪到弘晖身上……反而是你,你如今连这个唯一的筹码都没了,居然还敢这样动不动拿话来激我,这对你本身又有什么好处?我还是那句话,你别来惹我,我定当遵守誓言——”
其实陶沝真的是有点搞不懂,因为每每菡蕊对自己出言挑衅,她自己也根本讨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还屡屡战败而归,那她又是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挑衅自己?难道这当中也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不成?
“哼!”陶沝的这句话显然让菡蕊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冷静,她没再继续冲陶沝出言不逊,只从鼻孔里重重地冷哼一声表示自己并不认同陶沝的说法。
陶沝也不生气,自顾自地往下继续说道:“我这可是为了十四弟妹你本人着想,而且,如若我是你,我定会好好盯着那位如今才刚满周岁的小阿哥,因为他可是你命里唯一的儿子了,万一哪天头疼脑热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又或是被其他人欺负折磨,那对十四弟妹,可是绝对的得不偿失啊……”
完颜氏俨然被气得不轻:“你,你居然还敢威胁我——”
“呵——我只是一片好心,信不信由你!”陶沝不以为意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淡然态度,“难道十四弟妹以为自己当初做的那一切,上天真的会瞎了眼什么也看不到吗?人做亏心事定是会有报应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个人觉得,十四弟妹其实应该庆幸和感谢上苍,因为上天对你还是极其眷顾的,至少他给了你一个儿子……”
“哼,是吗?”兴许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菡蕊这次也丝毫不甘示弱。“那就让我看看,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先遭了报应……”说罢,先一步转身带着身边的那名丫鬟气冲冲地离开,“我们走!”
而在听到菡蕊这句大赦之后,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站在大厅一角当墙柱的如芸似乎也松了一口气,当即也准备起脚跟着后者一起离去,但不知为何,刚走出几步,她又忽地顿住了脚步,回头有意无意地偷偷瞄了陶沝一眼,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第48章 临阵脱逃
陶沝自然注意到了如芸此刻的偷窥,本以为她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谁料,才对上她的眼睛,对方竟立刻把目光调转开去,随即又转头朝着门外紧走几步,似是打算追随菡蕊离开。
陶沝微微一错愕,继而深深地注视对方此刻努力挺得笔直的后背,突然弯唇一笑:“我真的很好奇,自己亲生骨肉的枉死之仇,难道当真比不上一个侧福晋的位置么?”
她问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没走到门边的如芸一定是听到了,因为陶沝这厢话音才刚落,后者的脚下便突兀一个趔趄,整个人也差点因此摔倒在地。
陶沝冷眼瞧着对方僵在原地,却并没有转身或接话的意思,顿了顿,又语出冷然道:“我不知道菡蕊当初到底跟你保证了什么,但我想,她既然能牺牲你一次,就必会牺牲你第二次,难道你真的打算这一辈子都受制于她么?那日里,究竟是谁要救你,又是谁要害你,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况且,为了男人这份微不足道的宠爱,牺牲掉那个很可能是你今生唯一的儿子的骨肉,你这个做娘的心里,当真能安稳吗?午夜梦回之际,你难道就不怕那个可怜的孩子跑来寻你,责问你为何要让它含冤惨死么?”
陶沝最后这句话显然极具杀伤力,原本僵滞在原地的如芸已经开始有些站不稳了,她哆哆嗦嗦地出声解释,却仍不肯回头,也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内疚:“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不是我……”
“是么?”相对于如芸此刻的言不由衷,陶沝的反应却是异常冷静。“如此,那倒是我多虑了!”言罢,也抬脚自顾自地往门外走去,在经过前者身边时,她故意停了停,压低声音道:“十四弟妹,你可知道,女人怀孕三个月,腹中的胎儿便已成型,怀孕六个月,胎儿便已拥有了成熟的听力——换句话说,在你那次出事前和谁说过什么话,或做过什么事,那个孩子其实都在你腹中听得清清楚楚……你觉得,他在知道你做出舍弃他的那个决定之后,又会不会对你这个娘心怀怨气呢?”
此语既出,某人的身子又是狠狠一震,脸上的神情也像是被毒蛇咬噬了一般,变得格外扭曲起来。但陶沝却没有因此产生丝毫动容,反而将自己以前听过的各种鬼故事版本都融合到一起,继续危言耸听:
“……我以前曾听人家说,这含冤而死的婴儿亡灵通常都具有极大的怨力,他们会寸步不离地附在自己亲生母亲的身上吸食元气,然后伺机报仇——或是加害生母的下一胎,亦或者是害死自己的亲生母亲……”
她说得煞有其事,直接忽略掉对方那俨然如同筛子一般剧烈颤抖的身体——
“对了,不知道十四弟妹你最近有没有感觉到身上有哪里不对劲啊?我可是听说,这被婴灵附身的人通常都会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背上爬,有时候耳边也会无端响起那种类似于猫叫的哭声,但只要仔细分辨,你就会听出那其实是婴儿的哭声,时时刻刻跟在你左右……”
“啊!”
不等陶沝把话说完,早已被吓得面如土色的如芸终于抑制不住地在这一刻厉声尖叫起来,且双腿也跟着一软,当即跌坐在地上,她一面向后挪动着身体,一面语无伦次地发话:“别,你别说了,我,我什么都没感觉到,我什么都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