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脸上一热,本能地张口拒绝:“不,不必了,奴婢自己会喝的,你没事还是不要来得太频繁比较好,尤其还是在这风口浪尖上,不然被九爷或其他人发现,奴婢到时候被谁抓去还是小事,若是因此连累四爷和钮钴禄格格可就不好了……”
“也罢!”鉴于她此番考虑得也算周到,十四阿哥那厢亦没再坚持,“反正这个月月末是四哥的生辰,府里肯定会摆宴,爷到时候再来看你……”
第452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中)
十四阿哥说完这话之后便离开了, 四周还是乌漆墨黑的一片, 仿佛从来都没有人出现过, 陶沝转身回到屋内, 在经过外间时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钮钴禄氏,后者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陶沝犹豫了一下, 终是没有上前查验对方真的睡着与否。反正她和十四阿哥刚才说的话, 只要她接下来继续留在这里, 钮钴禄氏迟早是会知道的, 但只要四爷肯保她,钮钴禄氏应该不至于对她下黑手,毕竟她眼下人就待在钮钴禄氏院里,一旦她出了什么事, 钮钴禄氏第一个就难逃干系。
一夜安睡, 直到第二日辰时左右,陶沝才被钮钴禄氏叫醒, 说是四阿哥来看她了。
所幸陶沝今日已经能下床了, 当下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来到外间, 结果还没等她上前朝对方行礼,四阿哥那厢劈头就是一句:“他昨天来过了?”
这个“他”显然是指十四阿哥,陶沝当即怔了怔,下意识地看向此刻正站在四阿哥身后的那位钮钴禄氏,四阿哥今日并没有指使她出去, 显然是不准备再防着她了, 陶沝以为这事儿是钮轱禄氏向他告的密, 正要开口询问,没想到却一眼瞥见钮钴禄氏这会儿正站在四阿哥身后冲她拼命摆手,其含义不言而喻,不是她告的密。
陶沝见状再度怔了怔,小心翼翼地冲四阿哥反问:“是谁告诉四爷的?”难道是十四阿哥昨夜来的时候被其他人发现了?
“是他自己说的!”
四阿哥给出的这个回答差点让陶沝当场呕出半两血。那位十四阿哥果然是个不怕死的主!
但还没等她给出回应,四阿哥那厢便又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往下说道:“太医的事,爷会再想想办法,因为现阶段,除了太医院的那位孙院使和刘太医,别人怕是都开不出给你续命的那个方子,而如今,刘太医已经失踪了,能给你开药的也就只剩下孙院使了……”
续命?这个词听得陶沝心里一阵后怕,紧接着便突然想起了一件与此有关的事:“那……九爷先前为奴婢准备的那些药又是从哪里来的?也是孙院使开的么?”
四阿哥闻言拧了拧眉,难得没有接话,而陶沝也因此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该不会……她先前喝的那些药都是那位已经失踪的刘太医开的吧?
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陶沝莫名想起了十四阿哥之前跟她提到过的那个曾被她踢进湖里的倒霉太医,难不成,这位刘太医“失踪”一事,其实是跟九阿哥有关?!
这样一想,她忍不住又追问一句:“九爷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奴婢有病?”
听到这话,四阿哥那厢先是一愣,跟着大概也意识到她此刻在想什么,倒是没有隐瞒:“这件事,宫里的人都知道,九弟自然也不例外……”
不是吧?陶沝被他这话说得有些汗颜,不过就是生个病而已,有必要闹得全皇宫都知道吗?她行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调了?
“因为你的病比较特别——”许是瞧出她此刻的疑惑,四阿哥耐着性子解释道,“先前那位大夫也说了,如果不继续服药,你这身子可能撑不过一年……”
“那喝药呢?”
“大概能拖个三五年……”
“……”
陶沝听得心中当场一寒,随即也明白过来四阿哥刚才之所以保持沉默的另一层深意——
“四爷该不是怀疑,那位刘太医如今就落在九阿哥手里吧?”
“这个可能性的确很大!”四阿哥没有否认陶沝此刻提出的这个假设。“毕竟,他数月前就于热河行宫中莫名失踪了,皇阿玛和太子派出去的人马,至今都尚未找到他……”
他此语一出,陶沝本能地滞了滞,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九阿哥为了把她抓来,也算得上是处心积虑了——至少,比起某位一时兴起把她抓来、甚至还让自家哥哥帮忙收拾烂摊子的十四阿哥,他考虑得要周到许多,只可惜人算终究不如天算……
见她突然陷入沉默,四阿哥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的病情,当即换了种劝慰的口气继续往下说道:“你也别太担心,十四弟已经去九弟那儿探口风了,说不定能问出那位刘太医的下落……”
“……”陶沝依旧没出声,虽然对方语气笃定,但她总觉得这个法子不靠谱,尤其还是让那位十四阿哥去探口风,从跟他们的对话里就可以听出在她失踪这件事上,九阿哥对太子和十四阿哥两人抱持着几乎同样的怀疑态度,如果十四阿哥去问,不是明摆着告诉那位九阿哥,她就在他手上吗?
不过眼前这位四阿哥显然对自家弟弟做事还是存有几分信心的:“你放心,十四弟他做事还是很有分寸的,只要刘太医在九弟手上,那他还是有把握能问到的!”
可就算他能问到那位刘太医的下落,除非他什么也不做,否则,一旦他动手抢,也还是会打草惊蛇啊!
陶沝越想越觉得此法不靠谱,直接提出异议:“就不能从孙院使那边想办法吗?”
然而话还未说完就遭到四阿哥的一记白眼:
“他一动,太子立马就会知道!”
一听这话,陶沝立马蔫了。这分明就是“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节奏嘛!
“那……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奴婢也不喜欢喝药,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就不要连累两位爷再为了奴婢而到处奔波了,只要剩下的日子开开心心,奴婢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虽说轻生一事并不是什么可赞之举,但如果一味为了活着而选择拖累别人,这好像也是一种自私的表现,陶沝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可以理解到很多癌症晚期的病人为了不拖累家人而选择轻生的心情——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早死还能早投胎,十八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钮钴禄氏大概没想到陶沝会在此时突然说出这般逗趣的一句话来,当即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但旋即又觉得不合时宜,赶紧忍住笑,低下头去作认错状。
四阿哥回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跟着又重新转过脸来狠狠瞪了陶沝一眼:
“爷不想你死,就不会让你轻易死!你给爷在这儿好好待着便是!若是让爷听到你再说这种话,爷就封了你的嘴!”
他说这话的音量虽然不高,但绝对掷地有声,且明显透出一丝不容他人置喙的杀伐决断。
陶沝整个人顿时一震,一时间竟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
这是四阿哥第一次用这种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哪怕他之前威胁她不准在府里乱跑,充其量也只是装凶吓吓她而已,远没有此刻这般具有威慑力。
果然,四阿哥还是很有当男主的潜力的,只可惜,她不是他既定的女主。
“四爷,其实……”
默了一会儿,陶沝原本想说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什么亲密关系,就算十四阿哥喜欢她,但他身为兄长也犯不着为他或她做到这种地步,只是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人先一步隔着门板在外敲门,听声音是跟在四爷身边的那个叫无庸的小厮——
“主子,隆科多大人来了,说是想要见您,请您到书房一叙……”
隆科多?陶沝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这个名字好像很耳熟啊!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雍正朝的那位国舅爷吧?被四阿哥当众称呼“舅舅”的那个!
四阿哥显然瞧出了她此刻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冲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陶沝闻声看了他一眼,咬了咬唇,小声试探道:“这个人……已经是四爷的人了吗?”
四阿哥的神情明显有些怔愣:“你记得他?”
“嗯,奴婢记得一点——”陶沝瞥了站在他身后的那位钮钴禄氏一眼,滞了滞,跟着才朝他轻轻点了点头,“甥舅和睦是好事,但到底君臣有别——这个人对四爷来说还是很重要的,只是将来,要提防他会得意忘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