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沝的嘴角狠狠一抽,本能地接话:“那依四爷您的意思,奴婢就是那味良药?”
四阿哥闻言睨了她一眼,目光甚是深邃:“如果你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陶沝一怔,正想追问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却不想四阿哥那厢已迈开双腿,大步朝前走去。
陶沝站在原地微微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勇气忤逆这位未来的雍正皇帝的意思,只能紧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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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阿哥所住的小院距离太子的住处并不远,只是位置相对有些偏僻。
他今次似乎并没有带女眷过来,所以院子里也相对有些冷清。
陶沝跟在四阿哥身后踏进院门时,发现就只有正房里点着灯,而十四阿哥的那名贴身小太监达顺正守在房门外。
见四阿哥这会儿进来,达顺立刻迎上前来想要向其请安,结果在发现跟在他身后的陶沝时,整个人当即一愣。
四阿哥见状清咳了一声:“刚才在路上正巧遇到,所以爷就顺便带她过来看看十四弟——”说完,也不看达顺,就好似自言自语般地补上一句感叹,“这样一来,十四弟的病应该就会好了吧?”
他这话虽是疑问句,但用的却是肯定的语调。达顺那厢终于反应过来,赶忙向四阿哥行礼:
“十四爷这会儿正在里面沐浴,怕是要请四爷稍微在厢房里等上一会儿,奴才待会儿再进去为您通报……”
四阿哥闻言淡淡“嗯”了一声,语气也是淡淡:“不过她的事,先不必提——”话音未落,见达顺面露疑惑,又迤迤然地添了一句,“爷怕他没洗完就赶着冲出来!”
他这话听得陶沝嘴角狠狠一抽,而达顺那厢也是再度一怔,好一会儿才低下头去抖了抖肩膀,恭恭敬敬地应声,然后才命人引他们进了东厢房。
很快又有人送上了热茶和点心,而陶沝也被允许在四阿哥身边落座。
不过她这会儿并没有心思吃这些茶点,因为达顺刚才的话让她突然回想起一件差不多快要被她遗忘的事情——
她先前在热河行宫的时候,曾为避开太子而意外闯入了十四阿哥所在的蒙古包,而当时,她正巧也撞见对方在洗澡,那时候,整座蒙古包里好像就只有他一个人,当时的她,因为光顾着逃跑,所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如今仔细想想,一般这些皇阿哥在沐浴的时候,身边不是都会有很多人帮着伺候的吗?可为何,十四阿哥那时候就只有一个人,甚至连外面都没人守着?
思及此,陶沝忍不住皱了皱眉,鼓足勇气冲坐在旁边的四阿哥发问:“四爷,奴婢能问您一件事儿吗?”
“何事?”
“十四爷他……嗯,沐浴的时候是不是不喜欢旁人在身边伺候啊?”
四阿哥大概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一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来,当即挑眉:“怎么,你难道不知道?”
陶沝被他这话问得莫名尴尬:“呃……这种私密的事,奴婢怎么会知道?”
然而听到她说“私密”这两个字的时候,四阿哥那厢却是再度挑眉追问:“难道你回来这么久了,他之前从没告诉过你?”
陶沝有些意外对方此刻的这种问法,感觉就好像她理所当然该知晓这件事似的。
而见她此刻一脸迷惑,四阿哥也忍不住再度追问一句:“难道其他人也没有告诉过你?”
“……”陶沝无声地冲他摇头。
见状,四阿哥目光再度错综复杂地直直盯着陶沝,却不再出声。而陶沝则被他这样的目光盯得头皮发麻,忍不住反问道:“难道,这件事跟奴婢有关?”停了停,又小心翼翼地补上一句,“不会是因为当年九爷府的那场意外大火吧?”
她这话问得相当委婉,但四阿哥显然是听懂了,迟疑了好一会儿方才淡淡答道:“的确是和火有关,不过,不是九弟的府邸,而是十四弟自己的府邸……”
第406章 未妨惆怅是清狂(中)
“哎?!”陶沝听得当场一懵, “难道十四爷的府邸也闹过火灾么?”
“嗯, 和九弟府邸的那场大火仅隔了不到一个月……”四阿哥的语气依旧淡淡, 听不出什么太多的情绪, “……那天,正好也是十四弟的生辰!”
陶沝一僵, 虽然四阿哥没有明说, 但时间离得这么近, 想也知道应该是和她的死脱不开干系。
只是, 为何也是火灾?难道,十四阿哥就不怕被旁人看出什么端倪么?
她咬咬嘴唇,小心翼翼地继续追问:“那这期间,十四爷是不是也……嗯, 表现得不太正常啊?”
四阿哥闻言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 但最后说出的话却让她有些意外——
“不,他很正常——”
说完, 见陶沝一脸不信, 又轻描淡写地再补上一句, “至少,除了脾气比平常更加暴躁了一点,说话也比从前更加刻薄了一点,他表面看起来很正常……”
“……”这话听得陶沝一阵无语。也就四爷您敢说这是正常!
“然后呢?”
“然后,他生辰当晚, 因为卧房意外失火差点被烧死……”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 陶沝刚刚端起的茶盏当即一抖, 她原本还以为是十四阿哥接受不了她被火烧死的事实,便放火烧了自家宅邸的某处院子泄愤,却没想到差点被烧死的人竟是他自己。
“怎么会这样?这场火灾是怎么引起的?是谁放的火?”
总不会是十四阿哥自己放的火吧?因为预估不足,所以差点惹火烧身?
“十四弟那晚喝醉了,未熄烛火便就寝了……”四阿哥说这话的语气依旧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感情,“窗又开着,加上夜里风大,烛台不小心被吹翻,才导致房间意外失火……”
“原来是这样啊……”听对方这样一说,陶沝这厢也长舒了一口气,看来是她想多了,这根本就是一场意外而已!
许是猜到了她此刻的这份心思,四阿哥看向她的眼神竟比刚才更加凌厉了一分,就连语气也变得琢磨不清——
“这只是他当年向皇阿玛解释的说辞,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吧?”
陶沝自然听出了他这句话里的深意,当即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不是真相?”
四阿哥挑高了眉,很是没好气地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爷问过达顺,他离开前虽留下一盏烛台未熄,但为防走火,他那晚特意用一顶琉璃罩子将烛台整个罩在了里面,换句话说,就算那晚风再大,只要没有人掀掉那顶琉璃罩子,是绝对不会走火的……”
他此语一出,陶沝端着茶盏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因为四四大人这句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这场火灾是人为因素引起的,而这个纵火人,很可能就是十四阿哥自己。
虽然有些不想承认,但陶沝还是忍不住出言确认了一遍:“四爷,您不会是想告诉奴婢,那晚是十四阿哥喝醉了,自己点火烧了房间,然后还差点把自己给烧死吧?”
闻言,四阿哥的目光微微一闪,说出的话也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是真醉还是假醉,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十四弟在就寝前的确要过一坛酒,也的确就只有他自己才有可能放火烧了那间卧房,如果不是达顺及时发现,他恐怕真的会把自己烧死在里面……”说罢,又若有所思地看了陶沝一眼,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淡淡添上一句,“那晚,若不是八弟临时有事返回十四弟的府邸,然后冒着大火冲进房间救了十四弟,十四弟恐怕也会和某人一样命丧大火了吧……”
他最后这句话,虽然带着些许庆幸的意思,但更多的却是后悔,或许是在后悔没有早点注意到自家弟弟的不对劲,也后悔那晚救他的人并不是自己吧……
陶沝的心不自觉地狠狠一凛。
因为她突然想起,十四阿哥在南苑的时候曾对她说过“其他人都可以,但八哥不行”,那时候的她,心里对他的失望绝不亚于当年对九九的失望,可是他却并没有跟她解释这当中的原因,如果他当时说出来,或许她也是会心软的,但,他什么都没说……
或许,他也和四四大人一样,根本就不擅长,或者说,是不屑于解释吧?
“四爷,倘若换作是您,您的救命恩人害死了您喜欢的女子,那您会如何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