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宫弃嫡(下部)+番外(492)

而听到这话,康熙皇帝的嘴角再度狠狠一抽。末了,又好似漫不经心地追问了一句:

“那你们这一路究竟吃了什么美味佳肴?”

“回万岁爷,如果单指好吃的,那恐怕就数不胜数了——”

见他这样发问,陶沝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也说不出来,只能顺着这位康熙皇帝的话往下接茬,“比如广州的罗定肠粉就很好吃,潮州也有肠粉,但潮州的牛肉丸更好吃一些,还有炸虾春饼和水晶虾饺;福州的鱼丸和太平燕也很美味,还有靖江的蟹黄汤包,是奴婢这一路上觉得最好吃的,跟江宁的板鸭不相上下,只可惜奴婢在镇江就被人绑了,没能有机会吃到那里的锅盖面,据说那个面号称江南的天下第一面,用的是跳面,就是全程坐在竹竿上跳着做成的面,煮的时候连锅盖一起下锅,奴婢一直很想亲眼见识一下的……”

因为说的太投入,陶沝完全没发现自己此刻的语气有了明显变化,而且还露出一脸心驰神往的表情,太子见状忍不住在旁边出声咳了咳。

康熙皇帝斜了他一眼,又将目光重新定格在陶沝脸上,语出感慨:

“看来你的确在外面过得不错……”停了停,又补一句,“……至少,吃得不错!”

“扑哧——”

此语一出,站在太子另一侧的弘晋已忍不住率先笑出了声,太子随后也跟着牵了牵唇角,而紧跟在康熙身侧的那位魏珠公公倒是一直规规矩矩地低着头,看不出他脸上是何表情,但从他不住抖动的双肩,倒也不难看出他忍笑忍得很辛苦。

见此情景,陶沝的双颊也更加红了:“奴婢……奴婢该死!”

康熙皇帝目不转睛地盯了她一会儿,冷不丁又突然冲她冒出一句:

“……既然你觉得外面也很好,那为何还要回来?”

这句问话的语气听起来仿若不经意,但里面包含的深意却让陶沝当场为之狠狠一震——

因为他会这样说,便代表他肯定已经知晓了她的底细,知晓她就是当年应该死在九爷府那场意外大火里的那位九嫡福晋。

一瞬间,陶沝身心俱凉,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面前的那位康熙皇帝,而他的视线这会儿正定格在她画的那副画上,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她实在瞧不出他问这话的用意到底是想要揭穿她的身份对她不利,还是单纯地想要个答案。

“皇阿玛——”太子显然也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正要开口,结果才起了个头就遭到了康熙皇帝的强行喊停——

“胤礽,你别说话,朕现在问的是她——”

陶沝闻声滞了滞,而后侧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太子一眼,鼓足勇气狠狠一咬唇:

“因为,因为这里有的人,外面没有……”

“……”闻言,康熙皇帝的眉锋斜斜一挑,大概是没料到她会给出这样一个答案,连带看向她的眸色也立时深邃了几分。

陶沝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出声,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气,径自往下继续道:

“奴婢在外面的时候,遇到过很多人,其中也不乏有长得相像的人,可奴婢认为对的那个人,外面却始终没有……”

因为心中忐忑的缘故,她这句话说得十分小心翼翼,连每个字音也都咬得格外清晰。

但那位康熙皇帝却还是没有要开口接话的意思。

陶沝偷偷抬眼,发现他这会儿仍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那张画,脸上也依旧面无表情,显然是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陶沝见状犹豫了一下,又看了一眼太子,跟着垂眸,狠狠一咬牙,决定干脆豁出去了,下一秒,她直接双膝跪地,冲着那位康熙皇帝重重地磕了一记响头——

“奴婢自知罪该万死,但当年之事,奴婢不悔,哪怕事到如今,奴婢也绝无后悔之意……”

她此语一出,站在旁边的太子和弘晋两人都当场愣住了,看向她的眼神也各自多了一分明显的震动。大概谁都没想到她会在这一刻如此勇敢地承认自己的身份,而且,她这句话的意思也说得很明白,即便现在杀了她,她也并不后悔当年的“红杏出墙”之举。

康熙皇帝自然也听出了陶沝含在语气中的这份决然之意,眉心微微一动,终于转过头来高深莫测地瞥了她一眼。

陶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难得硬气地迎上了他的视线。

反正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不成功,便成仁!

康熙皇帝的目光这次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半晌,再度漫不经心地出声:

“朕不是问你当年,朕问的是你为何回来?”

她闻言一愣,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迷惘。这位大boss说的话,她明明每个字都认得,可为何连在一起,她却一点都听不懂了呢?

“皇阿玛——”太子那厢再度开口,但也再度在话开头就遭到了康熙皇帝的眼神遏止。

陶沝的视线在这两人脸上来回转了一圈,不自觉地咬了咬唇,再开口时,语气也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回万岁爷,其实,奴婢本来也不想再回来的,可后来,奴婢在外面听说了一些事——”说到这里,她略微停了停,又一次侧头看了身旁的太子一眼,“……担心他会过得不好,所以奴婢就想着,至少回来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一眼,确定他过得好不好,这样奴婢也能安心,只是——没想到奴婢才回到京城不久,宫里就发生了许多事,所以奴婢又想着,至少,在他最不好的时候,奴婢要陪在他身边,跟他一起度过难关,不然奴婢就算离开京城,也会走得不安心的……”

她一字一句地说着,用的是最平缓的声调,没有刻意夸张和煽情,但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却莫名添了一丝说不出的凄凉之意——

“……后来,他终于慢慢好了,奴婢也想过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离开了,谁曾想,太医却在这个时候诊断说,奴婢剩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所以奴婢才想着,那至少最后的这些日子,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反正奴婢如今也孑然一身,名分也好,地位也好,那些身外之物,对奴婢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奴婢只希望在自己最后的这段时间里,能每天都看到他,能一直陪在他身边……这样,至少能给彼此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这,也是奴婢最后的心愿了……”

她将自己心里最想说的话一口气和盘托出,也不再回避低头,就这样笔直地跪着,定定地仰望着面前的康熙皇帝,等待着这位决裁者的最终审判。

旁边的太子看了她一眼,下一秒也跟着跪地,朝康熙皇帝磕了一个响头:“请皇阿玛开恩!儿臣也自知罪孽深重,但……儿臣也希望能陪她走完这最后的一程,实现她的心愿……”

见此情景,康熙皇帝彻底沉默了,过了一会,突然转头朝门外发话:

“刘胜芳,她说得可是事实?”

虽然他这话并没有指名道姓,但原本站在书房门外的米佳慧已经会意,立刻迈步进门,朝着康熙皇帝恭敬回话:

“回皇上,上回绛桃姑姑在南苑为救弘映阿哥晕倒,是奴才和孙院使一起为她诊的脉,绛桃姑姑的脉象的确有异,怕是已经撑不了多久了……”她话音还未落,就见太子那厢脸色一变,顺带狠狠瞪了她一眼,米佳慧一惊,当下赶紧再补一句:“奴才……嗯,奴才无能,只能尽量以药石延命……”

“是这样吗?”康熙皇帝将太子这会儿的脸色变化全都看在眼里,自言自语似地反问了一句,说完,又瞥了一眼跪在太子旁边、始终保持一脸淡然状的陶沝,目光微微一凝。良久,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冷不丁开口冲她抛去一句:

“既如此,那等你把这幅画画完,就去宁寿宫待几天吧……”

嗨?!

他这话一出口,陶沝当场懵了,因为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等来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结果,一时有些接受无能。而见她半天不吭声,从刚才起就一直跟在康熙皇帝身后的魏珠立马抬头,朝她丢来一记眼色:“还不赶紧谢恩!”

闻言,太子那厢率先反应过来,直接一个响头磕在地上,神色难掩激动和欣喜:“儿臣谢皇阿玛恩典!”

呃……这家伙究竟是谢什么恩?

虽然仍旧不解其意,但见太子那厢已经磕了头,而且看上去似乎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陶沝也只得赶紧跟在他之后磕了头。“奴婢谢皇上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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