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语一出,陶沝本能地眨眨眼睛:“是贾公公告诉你的?”停了停,见对方没有出言否认,又径自补上一句,“因为弘晋阿哥刚才告诉我说,太子爷你每年都会去问他那只黄雀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什么时候飞走,我还以为,太子爷你也很喜欢那只黄雀呢……”
听到这话,某人脸上莫名一红,看向陶沝的眼神也跟着温软几分: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还说……嗯……”陶沝这次也跟着红了红脸,却支吾着怎么也说不下去,总不能直接跟他说,弘晋告诉她,说他这位太子殿下喜欢以前的九嫡福晋——也就是她自己吧?!
“其实也没什么,大抵都是关于他和那只黄雀的事情,那只黄雀今次降得的确有些意外,所以,我觉得弘晋阿哥他很可怜……”
“哪里可怜?”某人显然不认同她的这种观点。“不过死了一只黄雀而已,大不了再养新的就是了……”
“才不只是这样而已——”陶沝再度不满地出言抢白,“我指的可怜,是因为对方离开得太突然,你甚至都来不及跟她好好道别,也没法将过去那些想对她说而又没机会说的话再告诉她,这是人生最大的遗憾,没有之一……”
就像当年,她亲眼看着倾城死在自己眼前,心里有一大堆话想对他说却已经来不及让他知道了的那种遗憾,她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痛彻肺腑的感觉……
“……”闻言,太子这次也没有立即接话,只目光幽幽地望着她,脸上也同样掠过了一丝不经意的淡淡感伤。
陶沝注意到了这一点,目光不由地微微一滞,停了停,又继续接下去道:
“所以,我想我是可以理解弘晋阿哥现在的心情的——因为这世上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也没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黄雀,就算以后再养其他的黄雀,却也不会再是之前的那只小黄了……”
就像倾城也是一样,即使有其他人外表长得再像她,内里也绝不会是她了……
这种一旦失去就再也求而不得的遗憾,她是可以感同身受的……
“……而且,还有另一点,也让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因为遇到这种生离死别,身为女子的话还可以哭,不管多大年纪,只要是女子就一定能被原谅,可他却偏偏身为男子,加上你刚才也说他已满舞勺之年,所以可能就不好意思再哭了,这样一来,他心里一定会更加难受的……如果这个时候,身为父亲的你能去安慰他一下,哪怕只有几句话,我想他心里也一定会好过许多的,至少,肯定比我去安慰他的效果要好上许多……所谓的为父之慈,不就应该在这个时候体现么?”
她最后这番话让太子有一瞬间的怔愣,原本淡漠的问话语气也染上了一丝意味深长:
“你的意思是,你今次觉得他可怜,就只是因为感同身受而已?”
他这个问题问得其实有些不着边际,但结合他之前对弘晋的态度,陶沝多少还是悟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因此她立刻带点赌气地回道:
“不然还能怎样?你总不会怀疑我会对他生出什么心思来吧?”顿一下,又气鼓鼓地再补充一句,“虽然我的确是很喜欢小孩子没错,但那也仅仅只是喜欢而已啊……且不说我的年纪比他大了那么多,就算再退一步讲,我都已经是快死的人了,再多余勾搭别人又有什么用?反正再过不久,就轮到我步那只黄雀的后尘了……”
“住口!”见她说得如此坦白,太子脸上的神情立刻僵了僵,旋即站起身,厉声打断了她:“你不会死的,我也不会让你死的……所以,不许再说这样的混账话!”
陶沝冷不丁遭到喝止,一时有些收不住,忍不住又回了一句:“本来就是——”
结果话还没说完便再度遭到对方狠狠一记瞪眼,陶沝见状撇了撇嘴,立在原地不说话了。
虽说这段时间她本人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天天定点被人盯着喝药,而且不喝还不行,这多少也让她心里添了几分不安。本来若是换作别人说她脉象有异,她还可以选择不信,但连米佳慧也都如此这般强调,可见她如今的病况的确不容乐观。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像弘晋阿哥的那只黄雀一样,在将来的哪天突然毫无预兆地死去,如果真是那样,那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提前跟某人好好道一个别,至少不再像当年那样,什么话都来不及跟对方说就被迫不告而别,甚至,差点生死离别……
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能好好地离开,留给对方一个美好的回忆……
第274章 其人之道(上)
正当陶沝兀自出神之际,太子那厢却已迈步朝她走了过来,并在她近前站定,紧跟着长臂一伸,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直接扣住了她之前受伤的那只手腕,并撩起袖子,细细打量她仍旧包着绷带的伤处——
陶沝身子一僵,本能地想要把手腕从对方手里抽回来,但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听对方已先一步淡淡开了口:
“你先前一直戴在手上的那条项链呢?”
他这话问得有些出乎陶沝的意料,陶沝一愣,下意识地开始努力回想——
“你不提我都差点忘了,那条项链好像在我那次昏迷之后就再也没瞧见过它了……”
他听罢眉心立即一拧,嘴里重复了两个字:“昏迷?”
陶沝一惊,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想办法弥补:“噢……就是之前孙院使给你拔箭的时候,伤口流了太多血,我在旁边吓昏过去了,醒来之后我就发现项链不见了,之后找了一圈也没见着,问旁人也都说没看见,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什么人给捡去了……”
她记得她先前有问过米佳慧关于那条项链的去处,但后者只说她那日昏过去之后,把周遭的旁人也都吓得半死,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她抬到一旁止血,她那时候光顾着给她上药包扎,根本就没多余精力去注意什么项链,至于其他人,好像也没有对那条项链特别关注,所以找项链一事最后就变得无迹可寻了。
当然,她也曾猜测那条项链是不是自己消失了,因为那时候她对项链说了那句话,就像当年倾城中箭死掉时,她也曾对那条项链说过同样的话,那一次,项链发出了一道耀眼白光,之后她便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这一次,据米佳慧所说,一切都很正常,当中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现象发生。
“是吗?”见她这样说,太子再度拧了拧眉心,看向陶沝的眸光里更加多了一丝明显的意味不明。
陶沝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开始闪躲:“怎么?你要找那条项链有什么用吗?”
太子不答,却伸出另一只手抚上陶沝包在手腕伤口处的绷带,继续追问:“你这里的伤怎么还没好,不是说只是普通的擦伤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原本握着陶沝手腕的力道也有意无意地加重了几分,立刻有一阵明显的疼痛感从伤口处传来,但陶沝却努力咬了咬牙,强装平静地回答道:“这里其实已经好了的,只是佳慧说怕伤口感染脏物,所以还要再继续包几天绷带……”
“此话当真?!”尽管她表现得若无其事,但太子的眼神却还是立马变了,随后脸色一沉,阴测测地出声:
“那如果我现在用力捏一下,你的伤口会不会重新裂开?”
他此语一出,陶沝的嘴角也跟着一抽,整个人当场僵在了原地。
单凭某人的这句话,她就是再蠢也明白对方已经知晓她在骗他了——她手上的伤并不是单纯的擦伤。
虽说她的这道伤口是为他割伤的,但她却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因为她怕他会怪她,加上她当时也只是一时冲动,所以她就趁着对方没发现的时候提前跟在他身边服侍的那些贴身宫人都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帮着保密,结果到头来纸还是没能包住火……可恶!究竟是哪个混蛋给他说漏嘴的?!
太子显然猜不到她内里的这些腹诽,只眸色深邃地凝视着她的眼睛:“为何不告诉我这伤是怎么弄的?”
陶沝闻言微微犹疑了一下,直觉说实话可能会引起对方的不满,因此回答得各种支吾——
“这个……嗯,其实也就是比擦伤稍微严重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