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陶沝这厢也机械地继续往弘映阿哥嘴里吹气,按压其胸部,再吹气,再按压……
此时此刻,她的脑海里仿佛就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
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快醒来……
你明明不该死的,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死去,所以,一定要坚持住,一定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的……所以,快醒来,不要死,不要让我的努力白费……
陶沝就这样一边不断地在自己心里祈祷着,一边重复循环地替弘映阿哥做着人工呼吸,所以她完全没注意到,原本戴在她右手腕上的那条银制十字架项链不知何时已随着她的动作划出了衣袖,在空中闪过一道细碎的流光,转眼即逝。
也不知这之后又过了多久,一个极其细微的嗓音蓦地幽幽传入她的耳朵,又瞬间飘散在四周的空气中——
“额……娘……”
有那么一瞬间,陶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下一秒,她便发现自己此刻按压在弘映阿哥胸口处的手掌心已经感觉到了内里微弱的起伏,她下意识地停止了手上的动作,飞快侧过脸去瞥了一眼弘映阿哥的脸,跟着便惊喜发现,原本还双目紧闭的弘映阿哥这会儿居然已经重新睁开了眼睛。
陶沝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大双眼再三确认——
没错,虽然此时此刻,对方的眼睛只撑开了一小条缝,但眼珠子的确在动,就连细细的眼睫毛也在一闪一闪地微微抖动着。
“额娘……”
弘映阿哥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从里面发出的声音依旧轻若罔闻,可陶沝还是听见了,两行眼泪也跟着毫无预警地涌出了眼眶——
太好了,他活过来了,她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
站在后方的十四阿哥见陶沝突然停了下来,以为她终于放弃了,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却先一步对上了弘映阿哥正努力想要睁开的眼睛——
“……阿……玛……”弘映阿哥这会儿的目光虽然仍有些涣散,但意识俨然已经恢复了清醒。
十四阿哥先是狠狠一怔,继而便从星眸里溢出了一道不可思议的精光:
“弘映,你没事了?”
“阿……玛……咳咳……弘映……难受……”
“难受是吗?哪里难受?”闻言,十四阿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上前将弘映阿哥抱在了怀里,然后转身朝站在一旁的李颖滋发话,“快,太医,快过来给他瞧瞧——”
李太医这会儿一脸尴尬地走上前,将手重新搭在了弘映阿哥的脉上,紧跟着,他的嘴巴几乎张成了“O”型,猛然转头看向跪在一旁的陶沝,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周围的众人见状,也纷纷开始窃窃私语——
“不是吧?居然真的活过来了?”
“天呐,刚才不是说已经没气了吗?怎么又被救活了?”
“该不会是李太医刚才诊错了吧?”
“有可能,不过看样子,这位姑姑也是挺有本事的……”
“我听说她和太医院的刘太医交好,可能从他那儿学了不少医术也说不定……”
“对对对,听说那位刘太医医术了得,说不定有教过她……”
“!@#¥%……”
真是太好了……
陶沝一动不动地跪坐在原地,对周遭的这些议论充耳不闻,她的眼睛只直勾勾地盯着被十四阿哥抱在怀里的弘映阿哥,心中无比欣慰——
她终于成功了,成功地救活了他,他可以不用死了,她也可以安心了……
然而她正这样想着,眼前却是突然一黑,整个人直接晕了过去。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依稀看到十四阿哥扭头朝她投来惊愕的目光,还有弘映阿哥也朝她伸出了小手,耳边似乎还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但这样的意识仅仅只维系了一秒,接着,便立刻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第250章 不见子都,乃见狂且(上)
陶沝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已躺在了自己熟悉的床上,鼻尖也弥漫着熟悉的、淡淡的龙涎香香气。
很显然,她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住处。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太子的房间。
窗户关着。外面黑糊糊的一片,显然已经入夜了。
她微微转头,发现床头处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此时此刻,他斜靠在一旁的床柱上假寐,手臂自然垂落,宽大的衣袖滑落在她的枕边,丹眸紧闭,如冠玉般的脸庞上也透着一丝淡淡的疲惫,看上去像是已经有好些天没有休息好了。
陶沝仰头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莫名泛起一丝心疼。
虽说她从入宫后几乎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但他做的一切,她好像全都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经常给他添乱。以前她一直以为当太子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上有皇帝顶着,下有群臣撑着,根本无需他多操心。可直到她自己陪在他身边,亲身经历他的每一天,才发现想要坐稳这个储君之位,着实不易。
因为从出生就被寄予了极大的期望,注定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帝君,所以就要表现得比其他兄弟更优秀,让其上的皇帝和其下的群臣都满意,但恰恰也是因为这一点,使得他被其他兄弟孤立,高处不胜寒……
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是想帮他坐上那个位置的,毕竟,这是他多年来的夙愿,只可惜这个愿望在现实面前,或者说,是在整个历史进程面前,就显得异常渺小了……
或许,这也是她潜意识里不希望他成为那种冷血无情的帝王吧——
她所认识的太子,虽然孤傲、多疑,偶尔也冷血无情、嚣张跋扈,但内心却还是非常温柔的,至少,对她一直是如此。
就是因为贪恋这样的温柔,所以,哪怕她明知道他的结局凄惨,哪怕别人再怎么在她面前诋毁他,她也不改初衷。她只求能待在他的身边,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想离开他……反正她也没有什么野心,更不曾奢望什么后位,只要他对她的心不变,即便是陪他一起被囚终生,她也甘之如饴……
只是——
即便她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但偶尔还是会想,如果她当年能舍得,现在会不会就变得不一样了?
印象中,好像自打她遇见他开始,就吃了不少苦,但仔细想想,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如果没有她的出现,或许他现如今会过得更加轻松一些吧?
说到底,还是她耽误他的更多一些……
这样想着,她不禁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枕在自己的颊边,从他衣袖上散发出的那股龙涎香香气极好闻,令她觉得莫名心安。
当然,如果她的肚子没有在这时候煞风景地传出咕噜声的话,气氛其实是非常美好的。
陶沝正要脸红,耳边却已先行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轻笑,再次仰头,正对上那双熟悉的、如琥珀般晶亮的丹眸,此时此刻,那里面清楚地倒映着她的模样——
“你,你醒啦?”陶沝顿时大囧,连忙松开适才紧握着对方的手,借提问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唔,我怎么会在这里?”
闻言,太子那厢眉尖轻轻一挑,反问的语气意有所指:“那你还想在哪里?十四弟的住处么?”
“呃?”陶沝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冒出这样一个带有歧义的问题,害她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我,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她一边说一边想要坐起身,但才刚撑起半边身子,头部就传来一阵阵的眩晕感。她只能重新躺了回去,捂着脑袋轻声□□。
太子看出了她的不适,没再继续追究,而是立刻转过头去冲外间发话:“人已经醒了,快去传太医过来!”
话音未落,便听到隔开内外间的门帘后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嗻”,紧接着一个脚步声响起,匆匆朝着门外去了。
太子这才回头重新看向躺在床上的陶沝,眉头微微拧紧,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减轻后者此刻的痛苦,只能伸出一只手轻轻帮她按揉太阳穴。
而陶沝这厢也借机握住了他的另一手,与其两手交叠着握紧。
太子见状怔了怔,嘴角也跟着微微一翘,但随后说出来的话却又夹杂着几分明显的嗔怪:
“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逞强……”
没多大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两三个人,紧接着,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身太医补服打扮的孙之鼎和米佳慧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在最后的是小太监荣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