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十三阿哥本人,显然也并没有因为陶沝这个迟来且还不怎么标准的礼节而抛弃对她的成见,依旧不依不饶地穷追猛打:
“把头抬起来,让爷看看你究竟是哪个不怕死的奴才——”
此语既出,原本还只作壁上观的两人终于有了一丝明显动作——彼此间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紧跟着,倾城那厢便率先开了口:“十三爷,其实她并非什么奴才……”
“你说什么?”十三阿哥听罢很是诧异地看了倾城一眼,又瞅瞅陶沝,而后猛地上前,一把扳起了陶沝的脸,“你……你是九嫂?”
陶沝断没想到对方会用这般直接的方式来确认自己的身份,自知掩饰无望,一张小脸当即吓得煞白,连一个普通的音节都紧张地发不出来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某位太子殿下却在这时从容不迫地接过了十三阿哥的话茬,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冲陶沝发问道:
“如何?现在连十三弟都瞧出来了,九弟妹难道还打算抵死不承认么?”
“……”陶沝实在弄不懂对方现在唱的是哪一出,噔时作哑然状。尼玛这家伙变脸未免变得也太快了吧?她完全适应不来!
而十三阿哥那厢似乎也还对此有些不敢置信,语带疑惑地跟着追问道:“你真的是九嫂?可是九嫂你怎么会在这儿?难道是九哥让你来的?还是他也一起来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陶沝下意识地张张嘴,想回答,但又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当下又闭了口,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倾城。倾城愣了了愣,又拧眉看向对过的太子,太子这会子脸上的神情依旧维持着先前的淡定从容,仿佛这件事从头到尾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瞒十三弟,九弟妹今次是跟着队伍偷跑出来玩的,我想九弟他并不知情——”对上十三阿哥此刻眼中迸射出的满满疑惑,某人却仍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编着瞎话:“我刚才发现她是九弟妹的时候,也是像十三弟这样问她的,不过看她回答得吞吞吐吐的模样,想来她这次偷跑出来一事必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停了停,突然有意无意地往倾城脸上瞥了一眼,似是意有所指道:“当然,倾城姑姑或许是个例外……”
尽管清楚对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栽赃嫁祸,但这回被他点名的倾城还是选择了默认。
十三阿哥见状立时将目光转向了倾城,语气也莫名柔和了几分:“倾城你早就知道?那……你可有将此事告知给皇阿玛?”
“十三弟说的是!”太子见缝插针地跳进来插话,“我刚才就想将此事告知皇阿玛,但倾城姑姑却希望本宫能为九弟妹保密,所以……”
他的话音恰到好处地在这里停住,虽然没有全部说完,但当中的深意却足以向十三阿哥完美解释了他刚才听到倾城说的那句“我姑且信你一回”究竟有何深意。
看来这家伙是准备把所有的脏水都扣到倾城头上去了!
陶沝这样想着,咬唇颇为内疚地看了倾城一眼,而后低下头去默不作声,而这一幕看在旁边的十三阿哥眼里,俨然已成了前者心虚的表现。
他若有所悟地再度将视线转向倾城,倾城先是微微滞了滞,跟着便淡淡接话道:“想来十三爷也清楚皇上不太喜欢九福晋,我原本是想私下派人送她回去,所以便未将此事告知皇上,却不想刚才被太子爷发现了,现在又多了十三爷您……”
“既如此,那这件事干脆就暂时缓一缓吧……”十三阿哥显然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因为陶沝而遭到康熙皇帝的责怪,当下立刻自告奋勇地提议道:“反正今儿个也晚了,还是等明日再将此事告知给皇阿玛吧?”
“十三弟此言差矣——”还不等倾城开口答腔,太子这厢已抢先一步语出否定,“倘若被皇阿玛发现我们将此等大事瞒着他,那岂不是会惹他不高兴吗?”
“应该不会!”十三阿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很是胸有成竹地回答道:“皇阿玛明日一早会先去勘察这附近的河岸,拟筑减水坝之处。依我看,即便要告知皇阿玛这件事情也无需操之过急,大可以等明日勘察工作结束后再说,也免得到时候耽误了正事……”
“如此,那就依十三弟所言吧!”见他说得头头是道,太子的嘴角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跟着也顺理成章地推了一把舟。“应选,你去给九福晋安排个住处,免得到时候被九弟说我们怠慢了他的嫡福晋,至于其他的,就等皇阿玛明日再做定夺吧!”
第68章 永定河遇险(上)
托这场闹剧的福,陶沝当晚终于光明正大地拥有了一间单独供她休息的屋子,再也不用躲在某人房里藏着掖着了,而且某人还顺理成章地将小太监乐喜调来专门伺候陶沝起居。
只是被十三阿哥当众戳穿身份一事,始终让陶沝心头感到非常不安,因为她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她最后的出逃计划。不过从刚才的那场闹剧来看,似乎除了她以外,倾城和那位太子殿下对此事表现得并不特别在意,甚至连一丝懊恼或是担心的反常情绪都没有。
陶沝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们两个好像一点都不担心她的真实身份在康熙皇帝面前曝光,反而还有种乐见其成的意思,也不知道私底下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直延续到乐喜前来她的房间伺候,因为乐喜替那位华丽丽的太子殿下带来了一句话,让她明日早起混入康熙皇帝的随行队伍,随其一起外出巡阅永定河。
听到这话,陶沝更加好奇某人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随即一个劲儿地追问乐喜太子还有没有其他什么话带给自己,可惜乐喜却是摇了摇头,说太子爷只交待了这些,其他的,就是让陶沝安心睡觉。
陶沝自然不满乐喜这番说辞,但又没勇气跑去某人的房间当面追问对方究竟,遂只能依言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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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康熙皇帝果然率众前往永定河上游,阅视筐尔港堤工。太子、十三阿哥和众位大学士随行。
陶沝这厢自然也乖乖听从某人的话,早早就跟着乐喜混入了队伍之中。
永定河旧名无定河,历时九百余年,是河北水系的最大河流。其善淤、善决、善徙的特征与黄河相似,由于河床很浅,河流走势迁徙无常,经常横向摆动,导致河道也经常变迁。清康熙三十七年对其平原地区河道进行大规模整修之后,才将这条史称的无定河赐名为永定河,并建庙立碑。
永定河流域夏季多暴雨、洪水,冬春则多旱。明清两朝,永定河暴洪时的河水能一直漫至顺天府城,纵使被称为中国历史上最完美的明城墙,也难以抵挡这浩荡汹涌的洪水,因此,永定河的疏通工作在明清两朝的意义十分重大。
据圣祖实录记载,继康熙三十七年之后,这位康熙皇帝几乎每年都会巡视一趟永定河,勘察河道疏通及修堤建坝工作。今回便是拟定下游修筑堤坝的具体地点。
待队伍到达目的地时,早已有好些当地官员候在岸边了。
在那些官员的引路下,康熙皇帝一马当先地走在了队伍最前方,沿岸巡视河道两岸的具体情况。其他人则紧随其后。
陶沝默默混在随行队伍中间,低着头跟在乐喜身边亦步亦趋。
冷不丁的,前方一个身影意外出现,强行堵住了她的去路。陶沝疑惑地抬起头,却发现对方是倾城,她今天穿着一身浅粉色的旗装,更衬得整个人清新脱俗,在一众随行人员当中亦显得格外耀眼。
陶沝停下脚步,快速扫一眼四周,康熙和那一众大臣这会儿正站在前方岸边说着什么,其他人也规规矩矩地跟在其后,似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这边。
陶沝这才小小松了一口气,但看向倾城的神情还是带上了一丝迷茫:“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
倾城面无表情地盯着她,一开口就直奔主题:“你已经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么?”陶沝本能地眨眨眼睛,眼中的迷茫也进一步扩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倾城眉心一挑,语气明显多了几分凌厉:“怎么,难道他还没跟你说?”停了停,见陶沝仍旧一头雾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今天便是实施计划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