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迎点了点头:“他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要不要来溪城玩啊?”
云岘看着她,只笑不语。
姜迎清了清嗓子:“我的意思是,上海啊杭州啊都挺好玩的......你们可以考虑一下嘛。”
云岘应下她明显夹带私货的话:“行,我知道了,我会问他的。”
提起家里的高三生弟弟,吃饭时的话题就自然围绕着他展开。
云岘的弟弟叫云岍,今年刚满十八。
听云岘的描述,无论是外形还是性格,云岍完全是他的缩小版。
所以姜迎对这个弟弟简直好奇死了。
“毕竟是我带着长大的,长兄如父嘛,像我也挺正常的。”云岘解释道。
“你带大的?你父母工作很忙吗?”
“算是一个原因吧,再加上他们很早就离婚了,我和弟弟都跟着我妈。”云岘说这些的时候,神色没有丝毫变化。
姜迎却有些尴尬,咬着生煎包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聊下去。
云岘读懂她的心思:“想问什么就问,我是你男朋友,你应该多了解一点。”
姜迎小心翼翼地张口:“那,你父亲呢?我是觉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独自抚养两个孩子是一件很累的事,所以......”
云岘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说。
“我父亲是做地质学的,常年在外考察,去过很多地方。生我的时候在湖北,生我弟的时候在陕西,一年见到他的次数也很少,有的时候在家没待两天又要走了。”云岘的语气平和,好像就只是在介绍他的家庭,“我母亲是高中语文老师,他俩刚认识的时候,一个是爱好文学的女青年,一个是心怀山河的旅行家,很难不被对方吸引吧。”
姜迎放下筷子,认真地听他讲述:“那后来呢,后来为什么又分开了?”
云岘笑了笑,只说了两个字:“现实。”
第17章 第十七杯咖啡
恋爱是花前月下,是美好的一切。
但婚姻不是。在现实面前,感情是最快的消耗品。
“生完我弟弟以后,我妈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处于一个抑郁的状态。后来没过多久他们就离婚了。办手续的时候,我爸想要走我,还说已经打算留校带学生,以后会减少在外的时间。我记得我妈当时很平静,就说了一句话:‘我和你吵了这么多架,就是希望你多陪陪我和孩子,为什么等离婚了,这个条件就变得这么容易实现。’”
姜迎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只能握住他的手,用指腹摩挲着他的手背。
“我不怪我爸,他有他的梦想和抱负。他去过很多地方,每次都会带回来各种纪念品,给我和弟弟讲一路上的见闻。但他确实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从小到大没去过一次我的家长会,连我在哪个班也不知道。”
云岘夹了一个生煎包到姜迎的盘子里,对姜迎说:“你应该和我爸挺投契的,你们都喜欢满世界地跑。”
姜迎嚼着酥脆的面皮,说道:“一直待在自己的圈子里多闷呀,何况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多有趣的地方。”
云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没错。”
“那你妈呢,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的,还在学校教书。”
“那她是很严格的那种老师吗?我高中语文老师就特别凶,我到现在还记得她教训人的样子呢。”
云岘挑了挑眉:“反正据我所知,她的学生都挺怕她的。”
姜迎啊了一声,嘴里念叨着“那完了完了。”
云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抬起手点了点她的脑门:“现在就担心上婆媳关系了?”
姜迎捂着额头否认:“哪有!”
“这你还真不用担心,她要是知道我谈恋爱了估计得把你供起来。”
姜迎瞪了他一眼,只当他说玩笑话。
不过想了一想,她和云岘刚开始谈恋爱,见家长还是很久远的事,现在担心确实没必要。
短暂的忧虑很快结束,姜迎舀了一口红豆粥,丝丝甜味蔓延在舌尖——还是享受当下比较重要。
——
李至诚发话终于可以下班的时候,姜迎觉得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十七岁,清晨第一节 数学课漫长而枯燥,她掐着表一分一秒地数还有多久下课。
铃声响起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都回去洗漱洗漱,好好睡个觉,辛苦了啊各位。”李至诚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慰问员工们,“等咱到上海了请你们吃好的。”
为了配合夏日年中大促和六月的漫展活动,这次一共更新了两章主线内容,时间紧任务重,再加上根据玩家反馈需要修改调整的地方也很多。等这天一切都敲定好,整个办公室的人已经是被榨干得一滴都不剩。
周晴晴撑不住,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姜迎给她盖了条毯子,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
现在不过早上十点,通宵一夜之后反倒过了困点,虽然疲劳无法缓解,但她还算是清醒。
她走到云边的时候,苏丞正蹲在门口抽烟。
“怎么在这儿?”姜迎问他。
“姐,你怎么来了?”苏丞看见她,立马起身,取下叼在嘴边的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姜迎朝店里望了望:“我刚忙完,想来你们店里找点吃的。”
苏丞:“哦,这样啊。”
姜迎看他直愣愣站在门口的样子,觉得好笑:“怎么了啊?还不让我进去了?”
“欸,不是,那个,姐......”苏丞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摸着自己的发茬干着急。
姜迎看他这幅奇怪的样子,敏感地察觉到什么,她收了笑,问他:“你老板呢?”
“在里面呢,在打......”
苏丞的话说到一半,屋里就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斥问。
“你把我当过人吗?把我当过一个人对待吗?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你对着我和云岍说要是没生你俩就好了,我们俩是什么感受吗?”
“这二十年里,你不开心,你不幸福,我就高兴过吗?”
“你说的没错,生我是你做过最错误的决定。我也这么觉得。”
“我比你,比你和你前夫,都更希望没有我这个人的存在。”
隔着一扇门和大厅,其实屋里的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姜迎听得并不完整。
但仅凭捕捉到的那几个字,她像是被雷劈了一遭,懵在原地不知该进还是退。
那个此时此刻正爆发的、像困兽发出绝望嘶吼的人,是她二十多年里遇见过的最温柔的存在。
而她从来不敢想象,云岘会说出“我希望自己不要存在”这样的话。
苏丞把姜迎拉了出去,关上了大门,放轻声音说道:“老板刚刚接了个电话,好像是他家里打来的,估计是出了什么事,没说两句就吵起来了。不过他每次接完家里的电话心情都不是很好。”
“我去看看他。”姜迎说着就要进去。
“欸,姐。”苏丞拦住她,“你还是先别进去了,他正烦心呢,让他自己待一会儿吧。”
姜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她重重叹了一声气抱着手臂靠在门边,朝苏丞摊开手掌:“烟,给我一支。”
苏丞怔了怔,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递过去。
姜迎叼着烟刚要点火,想起之前在云岘面前说过自己要戒烟,又啪一下盖上打火机盖子,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算了。”
没多久云岘出来了,在屋里喊苏丞:“苏丞,我这两天回北京一趟,有事给我电话。”
苏丞赶忙应下:“欸,好。”
云岘匆匆走到门口,这才看见一直站在那儿的姜迎。一瞬的意外过去后,他缓了缓不悦的神色,嘴角勉强挤出一丝笑意,问她:“你怎么来了?”
姜迎没回答他的问题,直接问:“你要回北京吗,出什么事了?”
苏丞自觉地进店里,留下他俩单独说话。
这事不好解释,云岘只说:“家里出了点事,之后再跟你说,我现在得赶去机场,等我回来。”
“云岘。”姜迎拉住他的手臂,“我和你一起去。”
见他一时没反应,姜迎牵住他的手,又说:“我不是想掺和你家里的事,我就是想陪着你。或许也能有我帮的上忙的地方。我和你一起去吧,好不好?”
那些笼罩在周身的阴郁好像一下子稀薄了,云岘抬手摸了摸姜迎的脸颊,心底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