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车窗完全降下，手肘支撑在车窗上，一双眼睛淡淡地看着前方的路，看似无事，但姜成知道，她的心里一定难受到极点。
程烟冉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越难过，脸上就越不动声色。曾经她有一只养了将近十年的狗，结果得病死了，姜成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可她，就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不哭不闹，但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胃口都不太好，明显是受心情影响。
姜成不敢想象，奶奶刚去世那会儿，她是怎样度过的，是不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而且，奶奶什么时候去世的？又为什么会去世？
墓园
到达枫林墓园，姜成看着那块冰冷冷的墓碑，忍不住红了眼眶。
程烟冉的奶奶以前得知他的身世与遭遇，总是很心疼他，会叫他去家里吃饭，做他喜欢吃的菜，也会搂着他，说：“乖宝哟，没事，奶奶疼你，你和冉冉一样，是我的亲孙子”。
这个给了他无限温暖的老人，竟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已都化为骨灰。
“奶奶，怎么走的？”姜成询问，奶奶走的时间不用再问，墓碑上刻着，竟是八年前的七月。
“急性脑梗，抢救失败”，声线没有起伏，平稳得当。
“所以，奶奶走了，你才出国的？”姜成询问，毕竟，由时间线来看，奶奶死后两天他就得知了她出国的消息，可是，为什么要悄无消息的呢？也是因为出国才分手的吗？
程烟冉没有回答姜成这个问题，静默了几分钟，无边苦涩顺着声音共同溢出来，“阿成，我……我没有见上奶奶最后一面，没有见上最后一面，我没有……我对不起奶奶，我对不起……”
她没有流泪，但声音哽咽至极，只断断续续地在重复一个残忍的事实，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疼。
姜成心脏抽搐，眼眶变红，转身轻轻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诱哄，像对待小孩子那般，“没事了，没事了，奶奶不会怪你的”。
程烟冉摇头，“不，姜成，你不明白，如果那天我早点回家，或者给手机充上电，我就能够赶上了，奶奶她一直在等我，可是，我去迟了，我去迟了”。
奶奶没有等到她，她匆匆赶到的时候，她已经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没事了，没事了”，姜成将她拥得更紧，“奶奶她不会怪你的，她不会喜欢看到你这样的，她希望你开心的生活，不要自责了，好吗？”
程烟冉在他的怀里安静下来，一阵微风拂过，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今天的事，对姜成的冲击其实挺大，亲如奶奶的老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去世多年，程烟冉的离开和口中说的没见上奶奶最后一面，他也有满肚子的疑问。
一晃，时间已快接近正午，两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就静坐在车里，周围很安静，只有风的沙沙声。
昨夜的暴雨仿佛洗净了空气中的尘埃和污浊，今日的阳光明媚而耀眼。
程烟冉的情绪已经稳定，实际上，最痛苦的时候已经经历过了，不会再让她崩溃、绝望。
而奶奶的事，在她心里成为一道永远都无法愈合的疤，平时被深深掩埋，一触既疼。
程烟冉拢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声音带着沙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之前她就注意到他脸上的青紫，浅一块深一块的，有点骇人。
“没事，昨晚跟人打了一架”，姜成抚上嘴角的伤口，嘶，感觉比昨晚还严重，药都白抹了。
“伤没事吧？”
姜成笑了，他认识的小女王啊，永远都是这样温暖，无论什么事，她首先关心的都是他有没有受伤，这样的她，他怎么可能不……罢了。
姜成对上她关切的眼神，“没事，几天就消了，只是看着恐怖。”
程烟冉点点头，没有再问，作为一个曾经有故事的烟姐，她自然知道姜成的伤不算严重。
而且，姜成向来都是理智的动手，有恩有怨找对方去武馆，老规矩打一架，也挺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姜成昨晚的打架，可不是在武馆解决的，也不是理智的，而是完全为了她。
“走吧，去吃饭”，程烟冉深吸一口气，好似摒弃了刚刚被扒开的痛苦。
姜成自是顺着她，“遵命，小女王”。
星云私厨是京城名列前茅的饭店，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即，因为价格实在让人嘬舌，能够在这儿吃上一顿饭的人，非富即贵。
姜成抱着活跃气氛的心思，不停地向程烟冉描绘星云私厨的美食，说得绘声绘色，程烟冉认真的听他说，时不时附和几句，让姜成放心不少。
“小女王，你还是喜欢吃辣吗？待会儿多上几道菜。”
程烟冉怔了一瞬，淡笑道：“我现在不挑，都可以”。
姜成没有多想，只觉得时光真的可以改变很多，曾经挑食挑到飞起，说自己绝不会委屈自己味腺的小女王，竟然不挑食了，放在以前，姜成做梦都不敢想象能听到她这样说。
两人走进星云私厨，马上就有侍者带他们去包厢入座，姜成把菜单递给程烟冉，她没有拒绝，美眸一扫，很快就点好了菜。
侍者走后，姜成轻咳一声，问道：“你，这几年，在法国过得怎么样？”
程烟冉没什么可避讳的，将自己在法国的经历大体上讲了一遍。
八年前，奶奶去世后，程烟冉就跟随父母去了法国，但实际上一年后就去美国了，就读于哈佛大学企业管理专业，仅两年就修满学分顺利毕业，回到法国直接进入程氏集团管理层，一步一步直至今天。
没有惊心动魄，就是这样平淡得学习和工作，青春的尾巴留下的思念、热烈、伤痛……都在这样平淡而充实的生活中被满满磨平，直至剩下一丁点儿风吹以后才会有的涟漪。
程烟冉简单的说完，反问姜成，“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那个人……”
姜成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无所谓一笑，嘴角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就那样，那些老狐狸该退休的退休，剩下的也被我收拾怕了，不敢再刁难我，也掀不起什么风浪，至于那个人，现在依然是个不死不活的植物人”。
程烟冉感到内疚，“对不起，这些年也没能帮上你”，曾经说好做你永远的家人，我却失职了。
“小爷我是什么人，就喜欢独自打江山，多有成就感啊！”姜成又开始打嘴炮，程烟冉笑着摇了摇头。
侍者进包厢上菜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程烟冉看着一道道被摆好的菜肴，不难看出是精品，想来味道确实不会差，只可惜……自己不得不辜负。
姜成不遗余力地给程烟冉布菜，同时向她介绍每一道菜肴，程烟冉不想扫他的兴，笑着应下。
甚至还打趣了一句，“看来你这些年对吃的很有研究啊”。
姜成给程烟冉的杯子里加上果汁，回应道:“当然，委屈什么都不能委屈自己啊”。
用餐接近尾声，程烟冉和姜成打了个招呼后，起身前去卫生间。
进去的时候，碰到一个身穿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在打电话，语气激昂，向对方夸赞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个绝世美男，帅到爆，是自己老板的合作对象。
程烟冉听见了只是觉得好笑，顺便在心里感叹一句：现在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她不知道的是，年轻女人在她转身的那一刻，正好看向她，呆愣几秒后更加激动了，“啊啊啊，我今天是走了什么美人运，刚进卫生间的那个女人也太美了趴。”
“有多美？简直就是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标配。”
“对，关键是人家还身材傲人，让我一个女人都流鼻血。”
“哎呀，当然没流了，这样说是为了衬托她的身材真的很好嘛。”
“气场挺强，完全就是御姐型，我是个男人一定追她。”
“对啊，对啊，我跟你说……”
“……”
程烟冉出来到洗手池的时候，“花痴”女人已经不在了，她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就离开了。
走在过道的时候，手机传来叮铃声，拿出来一看，母上大人在发消息召唤她。
看到消息内容，眉头一挑，开始打字回复，在此过程中，脑门突然抵上一层冷冰冰的服装料子，心知是撞到了人，程烟冉立马道歉：“不好意思，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