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七个脑袋登时安静了。
九婴的脑袋很大很沉。
金鸿拖着那只脑袋,轻身从他脖子上一跃而下,顺手将拧开的脑袋往地上一扔。
他虽站在九婴背上仰望着另外七颗硕大的脑袋,神情却是不可一世的张狂:“不会说话,我不介意只给你留一个脑袋。”
背后还躲着那只让他不省心的兔子。
金鸿下意识用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面具已碎,他不敢回头。
“金鸿!”剩余七个脑袋对他又怕又恨,“你可知道你我原本是一路的!”
“然后呢?”金鸿歪了歪头问,“因为我阻止你杀戮,所以我们不再是一路人,有何不可?”
“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我感受到了有什么东西正在出世,如果天妖二族合力,方有机会——”
金鸿打断了九婴的话。
“既然是正在出世,那我便让它出不了世。”他双手飞快结印,而后一道幽蓝色的光芒迸射而出,在九婴头顶形成一个霜花模样的符文。那符文另一头连接着锁妖塔,下一刻,九婴庞大的身体慢慢在众人面前消失。
方才的水火风霜,登时消失无踪。
背后有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很轻,很柔。
“太子殿下?”牧遥变成人的模样朝着背对着自己的人走了过去。
方才那怪物震碎了太子殿下的面具,虽只有一瞬间,可他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刻入他灵魂深处的脸。
咕咚。
金鸿的喉结上下滚动。
他浑身僵硬了一刻,而后快步想要离开,小兔子速度不快,必追不上他。
谁料方才因他与九婴缠斗留下的神仙们见此战方歇,竟乌泱泱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满眼热切地、大声呼唤着他。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您终于回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而后一股子淡淡的青草香味靠近了他,一把拽住了金鸿的袖子。
苍白的手指纤细却执着,紧紧揪着他的衣角。
这样的力道金鸿轻而易举便能挣脱。
可他不能。
众仙被牧遥这唐突之举吓得够呛:“你你你你做什么的!”
“哪个糊涂仙人那么大胆?竟然敢与太子殿下纠缠?”
“有点眼生。”
“啧,我反而觉得在哪儿见过……”
周遭一切的声音喧闹嘈杂,声声钻入牧遥的耳朵里。可他放不下手中的衣角,也放不下眼前的这个人。
“为什么骗我?”他问道,声音很轻,可金鸿听得很清楚。
他应该回头,却不敢回头。
他应该回应,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的身份、他的陪伴、他与牧遥在一起所发生的的一切全部来源于另一个人的身份。他想过有一天告诉牧遥自己到底是谁,可绝不是现在。
“为什么要骗我?”牧遥又朝他走近了一步,“方才你面具碎了,我看到你了。”
见他不回头也不回答,牧遥揪住他袖子的手慢慢松开了。
“我、我本来是想要逃跑的,可我听见有人说大蛇,我以为是你,我怕是你……”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
金鸿再也忍不住转过身来,用同一张脸,不同的身份注视着眼前的人。
小兔子的眼睛微微发红,单是这一眼便让他心疼。
他伸手擦了擦牧遥眼角的泪:“对不起。”
“所以之前琴灵元君会欺负我,都是因为你对不对?”小兔子抿着唇红着眼睛问。
金鸿垂下头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那时……只是不想你同陆清川走得太近——”
第39章 等我回来
“那你装作受伤呢?”
金鸿理亏, 当时他的确对牧遥满是算计。
周围群仙惊得下巴都快掉了!
“我刚才还说他大胆……”一个小仙摸了摸鼻子,“这到底是什么剧情?司命大人没写啊?”
“我没看错吧?太子殿下道歉……道歉了?这人到底谁?何德何能?”
有人的八卦之魂已经燃烧起来,急得抓耳挠腮:“快快快谁和我说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司命写过这段吗?我错过了什么?”
“写了的写了的!”一位仙官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份皱皱巴巴的《天庭日报》念起来,“太子殿下与新任司禄星君不得不说的二三事!你们瞧瞧?”
“啊,他就是司禄星君牧遥?那只兔子精?”
“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之前见过……”
“这、所以太子殿下是真的喜欢司禄星君??凭什么?啊呸, 不是, 为什么?”
喜欢太子殿下的女仙多如牛毛,在场的便有好几个, 和那人一样怒瞪着与金鸿拉拉扯扯的牧遥,眼神十分不善。
牧遥哪有心思去理睬众仙胡说, 见金鸿不答, 又问:“腰牌也是你伪造出来的?”
“不。”金鸿越说越没有底气,“我真的有一个叫阿虹的侍从……”
“所以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那我们去凡间呢?司命大人也在忙你对不对,所以你才不让我去找林姑娘?为什么?为了看我的笑话?”牧遥越说越生气。
他生气自己所认识的‘阿虹’竟然是一个假人, 生气自己满腔真情实意全给了一个欺骗自己的人!明明……明明他以为他们……
强烈的情绪让牧遥呼吸变得急促, 心脏也在此刻跳得厉害起来。
不知什么东西在牧遥的心内发了芽, 一点一点, 将他的心笼罩起来。牧遥的情绪和灵魂好似被分开了,一半冷艳看着自己情绪越发高涨, 另一半惧怕着失去身体的掌控。
他眨了眨眼, 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妖异的蓝绿色。
这么多问题铺天盖地朝金鸿砸了过去, 他又自责又心疼, 只好用双手扶住牧遥的肩膀,柔声道:“我用阿虹的身份靠近你绝不是为了看你笑话,这些我都可以解释, 遥遥,你听我慢慢讲好不好?”
牧遥的表情慢慢变得生硬。
“不用解释了。”牧遥听见自己说。
可这句话分明不是他想要说的话!
他好像被困在了身体内的某一个地方,那种感受就如同在凡间茶馆,与山渊对坐,他说要取自己的道心,而他却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突然又变成这样?
“遥遥……”金鸿怕极了面无表情的牧遥,小兔子向来最喜欢把表情写在脸上,他宁愿牧遥打他骂他指责他,也不想看到牧遥这样冷漠的神情。
他颤抖着手去摸牧遥的脸:“文然他……他的确帮了我,可我真的没想过要欺骗你。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包括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牧遥毫无表情的身体里藏着一个鲜活的灵魂。
[星君怎么又回去睡了一觉?方才累坏了吧?]
[星君一早起来就搬了那重重的青石还爬了树,最后才去补觉的呢,是累坏了。]
不知为何牧遥想起池迟那天早上对他说过的、莫名其妙的话。
他明明刚刚醒来,为何池迟说他一大早便去做了很多自己绝不会做的事情?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他的身体为什么不受自己控制?
“我可以看看你的刀吗?”牧遥的声音冰冷,眼底蓝绿之色更甚。
金鸿不知牧遥为何突然这样问,却还是将长刀化去通体冰霜后递给了他。
牧遥接过刀,嘴角微微扬起。
他抬起头,用那双诡异的、蓝绿色的眼睛看着金鸿,一字一句道:“你做错了,所以,去死吧。”
长刀现,血光出。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握着那柄除了金鸿之外无人可触碰的长刀,穿透了金鸿毫无防备的身体,在九婴之血上、天界神光下,突如其来的刺目。
“吓!”众仙被场中发生的一切吓了一跳!
太子殿下金鸿、天界的战神,竟然被区区兔子精飞升的司禄星君伤了?!
“太子殿下!”周围的人纷纷涌了上来,无数人亮出自己的武器直指那个卑劣的偷袭者。
金鸿额角疼得冒汗,却用一阵掌风震开了涌上来的小仙们。
“不要过来!”他怒喝。
低头,长长的雪刃没入他的腹部,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看着牧遥那双诡异的绿眼睛抬起手掌,猛地砍在了他的后颈。
眼前的人瞬间虚软着往下滑,金鸿眼疾手快将他捞回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