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总。”对面小心翼翼。
“什么事?”
他放下了笔。
经纪人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病床上的陆皓月,少年双手合十,做了一个拜托拜托的动作,眼睛发亮,无声地祈求着他。
经纪人只好说:“是这样的,皓月身体不舒服,现在在医院,你知道的他没有家人……”
对面沉默了许久。
经纪人心惊胆战等回答。
“哪个医院?”对面问。
经纪人连忙报出医院名字,这医院离邱总得公司最近,陆皓月想都没想就定了这家医院。
“我过去。”邱渡说。
得到肯定回答,经纪人松了口气,挂了电话后,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陆皓月咬了口苹果:“你就放宽心吧,我就说他会来的,我在邱哥那里是特别的。”
经纪人是公司安排给陆皓月的,所以经纪人并不知道陆皓月跟邱总有什么纠葛,但他们也不像新闻里说的那样在谈恋爱,可陆皓月又有他的私人电话,还可以随便打。
邱总也不会说什么。
经纪人好奇地问:“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地下情人?可也不像啊,他都没来找过你。”
陆皓月顿住,好半天才说:“怎么就不是了。”
经纪人瞪大眼睛:“真是?”
陆皓月没啃苹果了,随手把吃了一半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我说什么,他都答应,你觉得他对每个人都这样吗?所以,我在他这里是特别的,他当然是喜欢我的。”
经纪人又问:“确定了恋爱关系?”
陆皓月抿起唇,从床上下来:“我们现在这样,不就已经说明了一切吗,大家都知道,他是我的男朋友,绯闻他也没有否认。”
经纪人心里总感觉怪怪的。
——
住院这两天,孟栖吃好喝好,像个少爷似的被伺候,主要是黄都都的父母每天送来许多营养的鸡汤,换着花样还不重复。
连梁雪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黄妈说:“嗐,这算什么,小栖的本事大着呢,要不是他,我们一家这次都得完……”
梁雪礼貌笑了笑,心里无奈。
孟栖住了两天,实在受不住黄都都父母的热情,于是决定出院,再说,他身体也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出院之前。
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上次在饭桌旁晕倒,邱渡送他来医院那天,被嵌在墙上的那一家三口鬼,孟栖打算去看看。
因为上次邱渡来医院,全身紫气腾腾,几乎把全院的鬼都轰动了,也因此他们也认得孟栖。
但它们不知道孟栖能看见它们。
“这位小哥虽然长得俊俏,却是个短命的相,瞅瞅,这才过几天,又进了躺医院……”
“医院里阴气重。”
“我看你是嫉妒吧,人家可是有个紫气男朋友,晚上嘿咻嘿咻一次,得来的福气都是你这辈子妄想不来的,更何况人家还不止一次。”
“啧啧,那紫气得有多……”
“咳咳。”
孟栖不自在地咳嗽。
这些鬼也太无聊了吧,随便拉郎配,先不说他对邱渡没那个意思,就是邱渡,从那晚他跟堂翊的对话,也看得出他不会喜欢自己。
两人目前就是相互利用。
走到那一家三口鬼面前的走廊时,孟栖一头黑线,因为这一家三口鬼居然在睡觉。
没错。
青天白日睡觉。
墙上垂着三个拉耸着的脑袋。
“你们好。”
孟栖首先开口。
一阵凉风吹过,孟栖的周围瞬间降了几度,打了个寒颤,侧头发现周围的鬼聚集得越来越多,有没了半截脑袋的,有穿着病号服的,有断了腿的,背着书包的……
他们都直勾勾盯着他。
孟栖镇定地把手伸进病号服裤兜里,住院这两天,他让他妈把他房间里的背包拿了过来。
符纸是他偷偷在被窝里画的。
“姐妹儿,你说,这小哥是不是能看见我们啊?”
“有可能,你没听见他刚刚在对着墙说话吗?不过,不可能啊,那他怎么看不见我们……”
“你瞅瞅他在掏什么。”
“还别说,要不是看这小哥长得俊俏,就他这掏裤兜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猥琐男……”
“哈哈你丫的!”
议论的这两只鬼是两个女孩,初中模样,还背着书包,身上也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
只是校服上沾着大片血。
除此之外,她们并没有什么变化,就连彼此交谈的语气,嬉戏,若不注意她们身上的血迹,可能也会以为她们是正常的初中生。
正是花样的年纪,可惜了。
可能是周围的鬼叽叽喳喳太吵,墙上那三只鬼终于慢悠悠抬起头,与面前的少年视线对上。
“啊啊啊啊啊!!!!”
孟栖被近在咫尺高分贝的声音差点刺破耳膜,他退后两步,掏了掏耳朵,缓了好几秒。
女鬼终于停止了尖叫,也不是说停止,而是被旁边的男鬼捂住了嘴,睁着眼睛眨了眨。
她终于安静了下来。
孟栖也不再藏着掖着,他把裤兜里画的转世符拿了出来,三张,上面的符文十分复杂。
“我师傅说,人死后,先是魂,后是鬼,灵魂的话,自己会去投胎,鬼才会留在世上。”
孟栖不轻不重地说。
周围原本叽叽喳喳的鬼顿时没了声,觑着孟栖,有的心生警惕,有的则面露期盼……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在医生和护士的眼里,只看到那个漂亮的少年轻轻对着墙说话,让人觉得他有什么心事。
孟栖说:“之所以会成为鬼,有两种原因,牵挂和怨念。我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
他往前走了一步:“但肯定非常难受,被嵌在墙上,禁锢在这里,没有自由,没有阳光。”
“我能理解你们。”
孟栖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里的符往前递了递,女鬼犹豫着,要来接他手里的符纸。
但手竟然直接穿过了。
她碰不到符纸。
女鬼愣愣的,看向孟栖,孟栖也看了看她,转了个方向,男鬼和鬼婴也试着碰了碰,只有鬼婴触碰到了,它一脸好奇加疑惑。
孟栖说:“只有它能投胎。”
女鬼慌了,想去拦:“不要,这是我们的孩子……”
她丈夫在旁边握住她手,亲了亲她脸颊:“让它走吧,我们留它在这儿,是一种自私,它应该有一个美好的家庭,美好的父母。”
女鬼呜呜呜在他怀里哭了。
鬼婴看到妈妈哭,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妈妈伤心,于是也跟着哭了起来。
女鬼怔怔不已。
孩子是无辜的,它还没来得及分辨什么是是非,还不会叫爸爸妈妈,它才刚刚开始。
所以它没那么多牵挂。
她不能自私。
她得让孩子投胎。
孟栖深呼一口气,嘴里碎碎念一段符咒,是安魂咒,那些符咒从他嘴里出去,入了符。
那符纸渐渐变淡,鬼婴的身体也渐渐透明,直到消失。
孟栖看着女鬼:“你和你丈夫都有牵挂,从你们的对话里,可以看得出你们没有怨念。”
女鬼又望向旁边的丈夫,丈夫很沉默,久久不语,彼此脑海里都回忆着从前那些美好记忆。
校园里的榕树下,男孩羞涩地对女孩告白,女孩调皮故意不回答,男孩失落又伤心,女孩却突然给他一个吻,在他耳边说也喜欢他。
他们谈恋爱,在电影院后排偷偷接吻,她过生日,他花了一个月折了她最喜欢的星星。
还有湖边,操场……
记忆停在了医院里,五年了,他们都被嵌在墙上,每天他们都交流,但话题却越来越少。
不是不爱。
是不知道聊什么了。
每天除了说说这个护士怎么怎么了,那个医生结婚了,还有那个车祸的小孩儿快挺不住了,除了这些能看到的,他们无话可说。
一直待在这个地方。
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彼此的牵挂,大概都是舍不得吧,一旦投胎,就是下一辈子了,一个未知的未来。
代表他们会重新结婚生子。
女鬼不说话。
男鬼也很沉默。
孟栖叹了口气,以为他们都摆脱不了这份牵挂,他正打算收回这两张符纸,觉得自己可能太自作主张了,人家未必有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