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请问。”妇人有些受宠若惊,杜思将她掺到院里置放的座椅上,才不紧不慢的开口。
“你可知余万?他是什么来头?”
“余万?”妇人一听杜思问这事,兴致勃勃道,“他是云州人,从小无父无母,过得清苦,后来突发一笔横财,这才搬到裴老爷的边上,不过到现在都未娶妻,大人,他可是犯了什么事?”
“他倒是没犯什么事。”杜思盈起一个笑,顺藤摸瓜道,“我见他终日无所事事,却过得不错,这才来问问你。”
“这样啊。”
“如此,余万是怎么发的那笔横财呢?”杜思抬眼,紧盯着妇人反应。
“他…”妇人突然面色一凝,抬头正与杜思的视线对个正着,她慌忙避开,支吾着说,“我、我不知晓。”
“我这些日见到一名女子常去余万家中做客,今日正巧看到她从你们府上过来…”杜思看着妇人,一边缓缓说道。
眨眼间,妇人竟被吓得瑟瑟发抖,她两眼发直,额上留下许多汗,一副大难当前的模样。
杜思一看便知自己口中之人地位不小,便接着道,“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告诉裴老爷?那个与余万偷情的女人,还有你这个包庇的同伙!”
“不要、千万不要!”妇人扑通一声跪下,抱着杜思双腿不肯撒手,“不能告诉老爷!我会被打死的!”
“你若执意说假话,休怪我无情。”杜思推开妇人,佯装离去,他又对边上竖起耳朵听着的婆子们大声说,“还有你们,都难逃干系!”
这下子,整个院子全乱了,求饶生此起彼伏,最终,杜思眼前的妇人按耐不住,又是第一个开口道实情的那人。
“夫人常给余万银钱,还威胁我们不要告诉老爷,否则将我们一家上下老小全赶出云州!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大人!”
“是啊!”众人一听,纷纷附和道。
可他们都没有看到杜思脸上惊异的表情,这一瞬间,杜思想起余万门上的划痕,与那把卷刃剔骨刀,以及刚刚晕血的王氏,这些线索被一根看不见的线串联起,指引杜思向真相探去。
“王氏十一日晚在不在家!”杜思一把按住妇人肩膀失声道。
“夫人不在。”妇人哭丧着脸,一股脑全说了,“她去找余万了!”
接着,她又连平日王氏余万二人联系的手段一一告知。
杜思昂起头,踉跄着身体走出院子,他终于明白了,十一日晚,为何裴兴继的儿子如此简单便消失不见,许天高这个人人称赞的大好人又为何死于裴兴继门前那条街…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这些贪得无厌、自私自利的人们,与胸腔里那颗丑陋至极的心。
“大人,你要去告诉老爷吗?”一名婆子抬起脑袋哭着问。
杜思摇摇头,面无表情道,“你们放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他出了院子,抬头望天,今日艳阳高照,万里晴空,天仿佛刚从水里漂洗过般湛蓝,炽热的阳光照在杜思脸上,而此时,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一晃眼,艳阳西落,夜幕随之降临,一轮明月挂在空中,甚是纯洁美好,永中被照的一片亮堂,这时夜已深,饶是云州也歇停下来,家家灭了灯,只留得一片蝉声,塘水里的青蛙跳出,睁着一双无机质的眼,于黑暗中寻找猎物。
此时,永中裴兴继家的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瘦小身影从里悄悄走出,她一路小跑,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女子奔到余万家前,满怀激动的敲了敲门。
谁知开门的余万好一阵子才来,他双眼惺忪,见到女子还有些惊讶。
“怎么开的这么晚,被别人看见我就完了!”女子小声抱怨,她将兜帽一卸,露出一张妖异脸庞,这赫然是裴兴继的妻子——王氏。
“你可真好看…”余万露出些笑容,突然疑惑道,“可我没叫你来啊?”
“你明明给我写了信,就在今日!”王氏扭捏道。
余万十分不解,忽然、他似是想明白什么,匆忙道,“不好!你快走!”
可这时却为时已晚,四处亮起火把,一个高大身影逼近二人,余万王氏定眼一看,壮实的裴兴继正大步上前,他双眼通红,额角青筋毕现,手里拿着腰带,一脸狰狞。
第69章 云州疑云(十五)
王氏顿时花容失色,她连连后退, 直到背脊撞到门上, 才发现她已无路可退。
“老爷, 你听我解释…”王氏嘤嘤哭泣, 为自己做最后的挣|扎。
裴兴继双目怒睁,眼底被火光照得一片通红,闪动着无以遏止的怒火,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本就健硕的身形此刻更显得高大,犹如一头不知饥饿的野兽, 仿佛下一刻就要张嘴撕咬眼前这二人。
“贱|人!!”裴兴继扬起一个巴掌, 将王氏一把扇到地上去。
“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你饶了我吧!”王氏面上妆容已花,她捂着脸大声嚎叫, 企图唤回裴兴继的怜悯。
“饶了你?”裴兴继轻松拎起王氏衣襟, 那张狰狞面孔逼近王氏, 将她吓得不敢动弹,“醉霄楼起火、我差点命丧火海, 这般辛苦都是为了养活你,你却背着我偷汉?给我带绿帽子!”
说罢,裴兴继扔下王氏,挥起手中腰带便开始抽打她。
“平日里你要什么、我给什么,你竟拿老子的钱给那畜生?!”
王氏被抽的满地翻滚,旁边有几位下人上前, 裴兴继正在气头上,他们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手阻拦他,已有一些人听见动静跑出门,一见这般场景,顿时没了睡意,一个个披上外衣站在边上远远瞧着,其中落井下石者不在少数,裴兴继家大业大,王氏又生的美貌,让旁人看多少都有些不舒坦。
“老爷、我真的不敢了!”王氏哭的撕心裂肺,仍双手捂头护着脸,“你饶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敢了!”
“这一次放过你,谁知有没有下一次?!”
裴兴继发了一通火,突然停下来冲王氏问道,“你与那畜生好了多长时间?”
王氏踌躇着不敢回答,在裴兴继毫无怜香惜玉的踹了几脚后,她才小声说,“五、五年…”
“什么?!”裴兴继大怒,他扔掉腰带,直接上手,“你这贱|人!贱|人!!”
接着,裴兴继又将准备溜之大吉的余万拽过来,叫来下人一起打。
“裴老爷、不关我的事!”余万红着眼,突然指向一旁的王氏厉声道,“都是她,是她先勾引我的!”
“你怎能如此对我?!”王氏气不过来,一巴掌打到余万脸上。
“是你自己送上门、我哪有不收的道理?”余万满脸横肉,刚扬起手却被裴兴继一脚踹过去。
“我的事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小邓、给我往死里打!”裴兴继吩咐众下人抽打余万,自己冲王氏沉声问道。
“我问你,小智是不是我的儿子!”
王氏连连点头,哪儿敢去看裴兴继的脸。
“你跟那畜生好了五年,小智今年刚满四岁、怎么可能是我儿子?”
裴兴继哭笑不得,高大身躯向后倒退几步,硬撑着没坐到地上。
“我裴兴继这辈子未做过亏心事,虽做的小本生意,赚的可是清清白白的银子,我生来脾性不好,却娶到一个好老婆,生了个大胖小子,曹正明常常赞我家庭美满和睦,不出一点岔子…”他昂起头,突然冲向王氏,抓起她衣襟咆哮道,“谁知你竟给我带了五年的绿帽子,让那些下人看了五年笑话!你平日锦衣玉食,我有哪点亏待过你?我对你不够好吗?不够好吗!”
王氏抱住头,等待新一轮的击打,可等了半天,预期中的拳头也没落下,她肿胀的双眼使劲睁开一条缝,透过手去看裴兴继。
只见裴兴继俯身离在她眼前,脸上有两道泪痕若隐若现,在旁人闲言碎语中,王氏脸上一凉,她伸手一摸,原是几滴水打在她肌肤上。
这个平日里强硬的男人,哭了。
他于醉霄楼被火烧的创伤还未好,现却又添上一个新伤,而予此伤口的人并非他人,正是他最爱的妻子。
与此同时,杜思与张志却在醉霄楼前,经过杜思解释,张志现在有些怀疑人生,不过却也没忘掉正事。
“小智毫无音讯,那些绑匪怎么连句话都不说,哎。”张志愁眉苦脸道,他见杜思十分镇定,不禁又开口问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莫非你已猜到那绑匪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