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就是欠揍!”唐青容一把拉起他的袖子,转身就走,“行了,少废话!赶紧跟我走,你也好意思让大伙儿只等着你一人……咦?你这扇子……”
“怎么样,好看吧?”唐青枫得意地向姐姐炫耀着自己这半日的成果。
“扇子名为‘红叶’,扇上所画皆为秋景,你什么不好画,却偏偏要在上面画了生于夏日的蝉?你脑子没病吧?”
“夏蝉虽不应景,不还是身不由己,被我挥毫用以点缀扇面?”
唐青枫之言一语双关,唐青容微微思索,便明白了。
“夏蝉身不由己,却被你画于扇面;而要你做这个水龙吟的盟主,只怕也非你所愿!你是想借它来言明你的处境?我知道,你并不想做这个盟主,但是你想过没有,当个盟主,好歹且能落个自由之身,但总比一生一世被困于唐门好吧?”
“姐姐,若非我率性而为,也不会累及你独自一人肩挑唐门重任,青枫在此谢过!”
唐青容性子直爽,最见不得这等煽情的场面,急忙挥手打断:“你还知道自己有多么不负责任?也罢,算我运气不好,摊上这么个玩世不恭的弟弟!你如果心中有愧,不如……”
“姐姐,我可没答应什么啊!”
“哼,早知道你只是说说罢了,简直没救了……唐门弟子严谨本分,试问有哪个像你一般?简直为唐门丢尽了脸面!”
“面子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可不愿为了它而被困于泥淖!更何况,当年我曾翻阅唐门卷宗,其中记载了唐蓝姑姑出走之事——她这也算是开了先河了吧?”
“哼,好的不学,偏要学这背信弃义之人!若要奶奶知道了你私自查阅有关她的事情,定然又要罚你!”
“无妨,不就是面几天壁嘛,我早习惯了……”
“你于今日突然提起这个,可是羡慕她,骨子里想要同她一样?”
唐青枫沉默半晌,眼睛也逐渐变得迷离。他感叹道:“我羡慕唐蓝姑姑,她的心中能燃起如此火焰,熊熊不悔,为一人而烧!我亦向往轰轰烈烈之岁月,但在江湖中寻寻觅觅,却并未找到能点燃我内心火焰的人或事物。我别无所求,只盼能在有生之年,畅快淋漓地活一回……”
他犹记得,当时唐青容听后,只是静默不语,面上的表情朦胧,似是勾起了掩埋于心底深处的某些回忆。片刻之后,她淡淡地开口,道:“熊熊火焰看似美好,飞蛾扑火——最终却只能自取灭亡!我劝你,过多的憧憬和期待,只会带给你无尽的失落和痛苦!”
而他只是回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即便因此堕入深渊,也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虽九死而无悔!”
唐青容无言以对,最终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唐青枫渐渐从回忆中苏醒,心中却更加彷徨:“我心中之火焰,是否也如姑姑一般,为一人燃起?为何我……毫无所觉?”
这时候,等了半天却不见回应的齐落竹终不耐烦,他走上前去,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戏谑道:“放心啦,大盟主!慕姑娘再好,我对她也没有丝毫的想法。我不会跟你抢人的,就算是抢,只怕也抢不过你啊!你就也别苦着个脸了,看你这样,还真不习惯……”
唐青枫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神色也有些恍惚,似是在问他,又似在自言自语道:“我当真……喜欢她?”
齐落竹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唐盟主!唐大少爷!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都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你还不明白?你那运筹帷幄的脑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别告诉我你一心扑在盟会上面,我可不信!至于喜不喜欢,这可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了!这种事情,我帮不上什么忙,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不禁摇头感叹,怎么平日里思维敏捷、才智卓绝的唐青枫,今天竟超乎寻常的迟钝?
想着这家伙从未经历过此事,要弄清楚只怕需费不少时日,而他身为铸神谷的谷主,可不能像唐青枫这个任性的盟主一般游手好闲,于是他转身离去。临走之前,他还好心回头提醒道:“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慕姑娘如此佳人,只怕追求者甚!你可千万别想太久,若是晚了,只怕早已被人捷足先登!到了那时,你可是哭都没地儿哭了……”
“呵……”唐青枫终于从迷蒙中回过神来,顷刻之间又恢复成了往日那个洒脱不羁的唐青枫!他冲着此时此刻怎么看怎么欠揍的齐落竹笑道,“此等小事,何须思虑良久?”
“哦?这么快就想通了?”齐落竹惊讶地回过头看着他,不过片刻便释然了,“也对,如若果真犹豫不决,那倒也不是你了!我也还是比较习惯这个样子的你。不过,既然你已经想通了,下一步有何打算?可需我出手相助?”
“不必,我打算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什么?”齐落竹如同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他数遍,好似根本不认识此人一般。
“你看什么?”
“少来了,当我第一天认识你?你老实告诉我,你……真不打算出手?”
“唉……”唐青枫苦笑着摇了摇头,似乎颇为苦恼。
“莫非……”齐落竹想到一事,眼神不由暗了暗,他似乎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你是为中毒一事而担忧?你担心自己活不过六年,而此后,慕姑娘便要孤老一生?其实,这件事情也或许会有转机,你大可不必如此灰心……”
“谁担心这个了?”唐青枫笑着叹息道:“命由天定,非人力所为!人生苦短,若不能纵意一生,反倒要将生死之事日日挂于心间,夜夜为其忧心,受制于此,做事束手束脚,此等胸怀何其浅薄!生死一事虽由不得我,但只要我活在世上一天,我便毫无所惧,想做的事,只管放手去做!至于大限之日,这非我所虑者也。我所担心者,唯独诗儿的心思,只怕她……未必能看得上我!”
齐落竹发现他的想法与自己所想有些出入,竟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其余的他倒不很担心,只是怕唐青枫因生死一事而畏畏缩缩,终将遗恨终生!不过想来,亦是自己多虑,唐青枫是什么样的性子,他亦十分清楚,他的想法又岂等同于世间俗人?若果真瞻前顾后、顾虑良多,那反倒不是他了!
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道:“呦,我们风流倜傥的唐盟主,居然连这点儿自信也无?当真令人笑掉了大牙!”
“并非我不自信,只是这女子的心思……当真令人捉摸不透!唉,头痛……”想起她前几日对自己阴晴不定的样子,唐青枫的心中竟毫无来由地感到越来越没有底气……
“落竹,你说……若女子喜欢一人,当真忍心冷漠待之?”
“这个……我又不是女子,怎会知晓此事?只可惜舍妹不在铸神谷,不然你倒是可以向她请教一二……”
“唉……”
于是,在铸神谷谷主、水龙吟盟主两位大人物的长吁短叹之中,原本严肃的江湖局势探讨会,竟然莫名地转变为论女子心思如何猜的学术研究会了,这情形于平凡之中竟透露着些许的诡异,着实令人感到一丝怪异!
血衣楼
三天以后,悄悄离开红叶小筑的慕若诗终于赶到了嘉荫镇。此时此刻,只见这小镇子上一派森严之气,人人手执兵刃,严阵以待。若非遇见了独孤若虚,只怕门口这些守卫就要将她误当作敌人的探子而攻击了。
“慕师妹,你怎么来了?”独孤若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见了她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听说你们要进攻血衣楼?”慕若诗开门见山道。
“不错,叶盟主已率帝王州发起进攻,其余三盟驻守于此,待收到叶盟主的消息,便会一起发起总攻。你这个时候到来,莫不是也要参与?”
“难道不可以?”
独孤若虚皱了皱眉头,沉吟道:“听说你之前曾受了重伤,眼下身子刚好,只怕不宜……”
“独孤师兄放心,我只是去凑凑热闹罢了,不会当真上阵杀敌的。”
“你还是留在嘉荫镇为好,战场毕竟凶险……”
“师兄适才提到其余三盟,莫非三盟盟主皆来到了此处?”为了避免听到喋喋不休的劝诫,慕若诗急忙打断他的话,并旁敲侧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