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娇宠(23)

陆容予在侍卫略显疑惑的注视下,唯唯诺诺又忐忑不安地应了声“是”,飞快地出了宫门。

心急如焚地等了约莫一刻钟,她便见东边不远处飞快走来一人,正是程淮安。

陆容予总算松了口气,问道:“你是如何出来的?”

程淮安拍了拍沾满尘土的双手,模样十分轻松:“我说我方才掉了只镯子,让那侍卫头子去寻,又趁其不注意,爬上黎复阁那颗老树,翻墙出来了。”

陆容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果真是轻车熟路。”

“那是自然!”

“可宫门外并无树木可攀附,你到时如何回宫?”

“只要我出的来,还怕父皇将这宫门紧闭,不让我回去了不成?”

陆容予轻笑:“这‘恃宠而骄’一词,倒真是为三公主量身定做一般。”

程淮安眨了眨眼,兴奋地挽住了她的手臂,语气轻快:“父皇最是宠我,若不是近来新年将至,这些侍卫也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我们先不论这些,我也是头一回在小寒节时出宫,既然好容易出一趟宫,我便要带你看看这大邺市井的繁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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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祭天神

两人行了没多时,道路两旁的街市便逐渐热闹了起来。

不过,并非整条街都行人如织。人群分成几波,分别聚集在了几处,从高处看去,当真一幅星罗棋布的景象。

小寒节之时,人们早起祭天神,每两条街的交叉口都有一名法师布施做法,身边围了好一圈人,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地呢喃着什么,十分虔诚的模样。

程淮安向来爱热闹,见到如此情状,便拉着陆容予,奋力直挤进了人群最前端,好清楚看见那法师是如何做法的。

陆容予身量娇小又细瘦,也不似程淮安那般兴致高涨,整个人便如一团柔软的棉被般,被左推来、右搡去,差点在人潮中被碾得变了形。

好在她的手臂被程淮安紧紧抓着,好一番压挤挣扎后,两人终于冲破人群的阻隔,走到了视野开阔的最前端。

面前的空气总算清新了起来。

陆容予大大松了口气,稍微理了理褶皱的衣装与凌乱的发髻,这才抬起头来,看那法师如何做法。

此处是街口,早有人在地上以红墨画出一个大圆,四周的人群便自觉地围在那红圈外,为法师让出一片空地。

法师着一袭藏青色银纹宽袍,前襟与衣袖上皆叮铃哐啷地挂着各式法器,随着他的摇动与旋转,前后上下摆着,发出一阵阵金属碰撞的声响。

程淮安第一次见这样做法的场面,看得津津有味、双目放光,拉了拉身边的陆容予,微微侧过头,一手指着红圈中心跃动的人影,兴奋地道:“他身上挂着如此多尖利的法器,竟也不会伤到自己!”

陆容予在南阜时,也曾见过这般沿街做法的法师,但与今日所见的形式略有不同。

此处这法师面相看着极凶,眼神警惕而阴狠,并不似她以前所见之神神叨叨的模样,且做法的动作也有些僵硬生疏。

但观这法师鬓发灰白、眼眶凹陷,面上皱纹极深,至少也已年过半百,显然不是那未出师的学徒。

可他怎得动作步伐如此不熟练

陆容予心下生疑,扯了扯身边被全然吸引了目光,不停拍手叫好的人,问道:“淮安,你可有觉察出这法师有些异样?”

“你说什么?”四周太过吵嚷,程淮安没听见她的话,便将耳朵凑到她唇边,高声再问了一遍。

陆容予见那法师正背对着自己,便提高了些声音,又问了一遍:“我说,你有否觉得这法师有些异样?”

这回程淮安倒是听清了,但不仅她听清了,法师也听清了。

陆容予还未来得及听见她回话,便见那法师迅速转过身来,将一个极凶极恶的眼刀倏尔甩到了自己身上,吓得她浑身一颤。

法师手上握着的那柄法杖,也在同时,笔直而精准地指向她胸前,带起一阵劲风,吹得她整个人都重心向后仰倒去,而后又被身后密密麻麻的人墙弹了回来。

她身子被迫向前一倾,脚下没站稳,便几步踩进了那红圈子中,身体离法师的法杖仅仅不到三尺距离。

陆容予大惊,正想转身退出圈中,便见周围之人皆用羡艳的目光盯着自己,她还未来得及挪动,那法师便飞身而来,绕着自己转了一圈,将她逼入红圈正中央,而后,竟围着她做起了法来!

程淮安见状,也是又惊又愣,转过头问身旁一名布衣妇女:“大娘,你可知我那妹妹,为何被法师围着做起了法?”

那大娘见面前女子虽衣着朴素,却容貌不凡,笑道:“姑娘是头一回来都城祭天神?小寒节时,都城中的法师沿街做法,每一名法师会从围观者之中挑选一人,为其布施,保佑其逢凶化吉、平安一生。你那妹妹是有福之人啊!老身年年来看法,却从未受到过神明的恩泽。”

“原来如此,”程淮安点了点头,笑道,“多谢大娘。”

——

程淮启今日出来办案,首要任务便是抓住一个昨夜方从主牢中逃离的囚犯。

这胆大包天之徒,在昨日深夜自西南牢被押至主牢之时,设法迷晕了所有狱卒,竟逃了出去。

此时离逃狱之事发生只过了不到两个时辰,天色还早,城门尚且开了不久,且各方城门守卫已在昨夜便得令戒严,他即使插翅也难逃出这都城,此时必然藏身城内,极有可能预谋着趁乱混进这小寒节法事之中,寻着机会,便想再次逃出生天。

程淮启昨夜收到此消息之时,便连夜在今日做法之处布下天罗地网,严密紧盯所有可疑之人。

此时,他正在整座都城中最高的望天楼中,垂眸俯视着纵横交错、人群密集的街道,如此坐了不久,便见到了前来报信的玄七。

“大人,临十街与五马街交错之处的法师行动鬼祟无常,极为可疑。“

程淮启闻言,即刻便飞身赶到那处,在离其几尺之时,又悄然隐匿步伐与声息,屏退四周侍卫,缓缓逼近。

法师彼时正背对着他,将那沐浴神明恩泽的有福之人挡了个全,当其挪步走开时,程淮启幽深的目光一凛。

那沐浴神明恩泽之人,正是他几日未见、朝夕惦念着的那位!

她怎得在此处?

他一对剑眉几乎拧成了一个结。

他是想见到她,但万万不是在此时。

这逃犯名为吴亮,原为邺谨帝登基之时,助前朝四皇子的谋逆之徒,先前便已在西南牢关押二十年有余。

近来,都城周围的郡县郊野中发现吴亮残党,邺谨帝便下旨将他押入主牢,仔细盯着,没想在这转牢之时,却被他设法逃了。

吴亮罪无可恕,当年若不是先帝给了他吴家一块免死金牌,他定然不会留着命苟活至今。

因此,程淮启得帝令,即使误伤百姓,今日也必然要将其捉拿归案。

吴亮困于牢内几十年,再高强的武功也退废了六七成,程淮启亲自出动,又带七名精卫亲兵,抓他一人,本是瓮中捉鳖之事,但此时多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混入,事情便变得复杂了起来。

吴亮本就阴狠狡诈又心怀怨恨,在牢中禁锢了如此之久,想必他等待今日已多时,若被他发现能以她掣肘自己,必然大事不妙。

程淮启又几步退了回去,吩咐玄七将其余六名暗卫全部调来,紧急部署一番,这才再次向吴亮逼近。

程淮启身量极高,此时混入周遭人群之中,便躬着身,略做隐匿,挤到前排时,先将近处仍兴奋着的程淮安猛力拉出人群,目光示意她迅速离开此地。

程淮安一转头,见到自己最怕的哥哥出现,登时吓得腿都软了一截,又见他一身官服,便知晓他正在办案,想到方才嘉和说这法师有异样,顿时察觉出些苗头来,一言不发的,即刻跟着外头照应的玄七离开了这凶险之处,终于在安全之所歇下脚时,又迅速将玄七推了回去。

“你快回去告诉哥哥,嘉和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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