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人也极为圆滑,又是个心思通透之人。最是知道投向哪一方,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
将皇宋最尊贵的母子两个,交给他,可谓上上之选。只因他深知做人留一线,左右可逢源的道理,断做不来赶尽杀绝的事。
这样,不但能与彭城王一派相处的很愉快,即便是将来彭城王真的起事,庾炳之也会主张保下皇后和太子。
她这位忘年知交,可是跟她乐氏,有着一样的花花肠子呢。
靖璇怕皇后犹豫,复又进言道,“此时危势,皆由陛下病重而起。彭城王且尚未成气候,陛下若能早些醒来,一切自会不同。故而,先救陛下,才是最紧迫的事。”
袁皇后点头,“你,言之有理。我测算过,陛下此劫并非死劫,当有贵人相助,拂去蔽月之云,使明月复现。璇娘,寻访名医之事,便拜托你了。”
“皇后不必忧虑,陛下早有了先见,已在皇宋境内,安排了数之不尽的明探、暗探,相信奴婢,不日便可有喜讯传回。”
“如此甚好。”
大忽悠不愧是大忽悠,皇后为了保证她出宫顺利,特意给她换上了小宫女的衣裳,趁着宫女出宫采购的机会,把她混在一大堆人里面,十分隐蔽的送出了宫。
靖璇因为情况紧急,也没时间找马车,买了头驴子就骑着出城去了。一路火急火燎的跑到军营,舌头上还起了两个泡。
乐诚和乐伊势俩人,大白天的在屋子里一人抱一个酒壶,仰着头闭着目,醉生梦死。
乐靖璇气坏了,她以为这俩人快死了,没想到是快喝死了。
气闷的夺门而出,随侍的士兵亦步亦趋,生怕得罪了她。这可是将军夫人,想讨好吧,又不知该如何搭话。
好在靖璇先问了他,“那日发生了何事?军中可是有人身故?”
“哦,据说是乐将军随行的军医,那日替将军挡了一箭,身故了。
有人说……那军医还是乐二哥心悦的女子,二哥太伤心了,就总是找将军喝酒,就都喝醉了。
这还替他们将军找补呢?靖璇想不通,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宁梵净为了救阿诚,身故了。
可是阿宁军医出宫那天,明明还恨死了阿诚,怎么会又来救他?
“人葬在何处了?带我前去祭拜。”
“是。”
城防营的墓地还算整齐,有碑有棺木,十分的体面。靖璇遣走了随行的军士,想与阿宁单独说几句话。
靖璇给阿宁编了个顶漂亮的花环,戴在碑上。“你救了阿诚,合该我们是姐妹。”
她见墓碑的落款处,只写着乐仲恩的名字,到底是欠着份恩义。于是她给添了一笔,写的是乐氏族人。知名不具,且…算她一个。
“阿宁,我替你兴办医署好不好?借着救治陛下的名义,招揽名医,传承医术,救万民于水火,你定是欢喜的吧。”
正这时,身后忽的沙沙作响,吓了靖璇一跳。原是那军卒,生怕不周到,将醉生梦死的那二位给弄醒了。
乐诚知道靖璇来了,也唬了一跳。他这几日,着实想事情想的疯魔,该死的竟把靖璇给忘了。
刚靠近荒地,老远他就看见一个小宫女在那跪着。
他扯着脖子问靖璇,“你怎么出来了?路上多危险啊,你还跑到这种地方来?”
靖璇惊魂未定,捡了几个大块的石头,恨不得当场就砸死他。“离我远些!”
乐诚非但没听,还讨好的将人抱着请了出去。“莫当着这些古圣先贤的面发脾气嘛,我们出去说,夫人请,夫人小心地上有泥啊。”
乐伊势凑近了,看那碑上多出来的字和花环,有些腼腆的笑了。“嘿嘿,还是大嫂细心,戴上这花环,漂亮多了。”
……
靖璇也是说话算话,知道乐诚他们没事,还有了完整的下一步计划,她即刻就回了京。
在乐记二楼盘点了一笔银子,遣人专门去寻那些医术高明的老大夫。
当然了,这些大夫不是准备给皇帝看病的。想给皇帝看病,那还得找那种,可以呼风唤雨降妖除魔的老道士。
靖璇在后院找着她师傅的时候,无夏道士手里正举着一只烤鸟。自己嘴里鼓鼓囊囊,撑得直打饱嗝。
见靖璇来了,手一伸,“来乖徒儿,师傅请你吃烤山鸡,都吃掉,别剩。”
这山鸡……甚肥啊。
靖璇埋头苦吃了半天,然后顺嘴问问,“师傅,皇帝那病……咱看看什么时候能给治治?”
无夏道士咂摸咂摸嘴,“啊——皇帝小儿的病不用治,再躺几天,保好。”
“师傅……你当初说的可是治不了啊。”
“是治不了啊,这越治越坏,不用治,能好。”
“师傅咱骗人的时候能再真诚点吗?你是不是早就给他治完了,师傅——”
无夏道士溜得比兔子还快,靖璇也算是眼看着这个道士变老的。
她师傅除了为老不尊、满口谎话、想什么又不直说,说就是道貌岸然以外……也没什么人物特点了。
……
公元436年,靖璇像往常一样,随便找了个江湖骗子,送入宫中。
骗子刚到太极殿侧门,还没进后殿呢,皇帝醒了。
一时间,皇后、妃子、皇子、太医,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后殿给挤的满满当当。刘义康到的时候,愣是没进去门。
皇帝初醒时,神智蒙昧,太医以为皇帝睡傻了,心下就是一沉。
后来皇帝一天比一天精神,没几日就能正常说话了,只是还不能随意下床走动而已。
这就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袁皇后苦不堪言,她现在不止要保护年幼的太子,还得提防着,有人想暗害体弱的皇帝。
皇帝上不了朝,公文和朝臣依旧要日日前去东府。宫中的局势,更复杂了。
靖璇得了消息,十分诧异,总觉得这事哪里蹊跷的很。想了两日也未曾想到关窍。
直至有一天,看乐记有客人点了道烧鹅。靖璇忽然福至心灵!
乐诚不在京中,她便跑到了二姊的府上。彼时乐倓已有身孕,被靖璇裹挟至房中,非要看她后背上有什么鸟?
结果揭了衣裳一看,“你撒什么癔症,这背上光洁的很,不是睡午觉睡迷了,来我这消遣呢吧?”
说着还递她两面铜镜,让她自己照了看。靖璇忍住讶异,嬉皮笑脸的,“这不是做梦了吗?梦见有人往我背后画烧鸡。”
“小馋猫,想吃烧鸡了上乐记随便点,点完了呢,就拿来侯府孝敬姊姊,知道吗?”
“知道啦,还要恭维恭维我的大外甥。”
“哈哈哈。”
……
后宫中的女人,本也是安静如鸡,以为皇帝要挂了,一个个吃饭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吃。
忽然有一天,皇帝他醒了!这不是屋漏偏逢女娲补青天吗?
宫里也有人气了,每日虽不敢去叨扰陛下,也敢到皇后宫中请个安了,忙的袁皇后一个头两个大。
潘淑妃却不同,白天称着病,晚上悄悄带着补汤补药,去照顾皇帝。
“陛下,您是在玉儿宫中忽然昏迷过去的,宫中皆揣度是玉儿害了你,玉儿有苦难言。
这一年来,无论皇后是否在,白日从未敢踏入这太极殿半步。还望陛下,责罚。”
说的像她每天晚上来过一样?还无论皇后是否在?人家皇后起码每天都来看一眼,她潘玉奴可是一步都不曾进来过。
也就仗着皇帝昏死过去,不知道内情罢了。
章君良本来听不过去,想要等人走后揭发她,但这事它禁不住细想,人家潘淑妃只说白天从没来过,她是从没来过啊!
但是人家也没说自己晚上来过,都是他们听话的人误解了,你要非说人家撒谎,这谎言也不成立啊。
像他个太监,故意挑拨人家夫妻感情似的。
章君良纠结极了!恨不得把他乐姑姑逮回来,与他一同批判这险恶的人心,世道的冰寒!
刘义隆感动极了,自己爱妃每日忍受着委屈,还要每晚过来照顾自己,人都瘦了一圈。“玉儿受委屈了。”
“玉奴不委屈,委屈的是陛下。这一年来,义康殿下每日都要过来,探听陛下的消息。
皇后与太子,惶惶不可终日。朝臣与奏章,皆被义康殿下携往东府。
义康殿下,野心勃勃,绝非善类。并非是妾,想要妄议朝政,心口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