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远也回敬。
苏锦还未来得及拦他,顾云峰当下已恼羞成怒,“我二弟有不对之处,我自会回家惩治,但放狗伤人就是放狗伤人,今日他也当瘸一条腿,还回来!”
顾云峰这一句,叶浙怔住。
顾云筑都跟着莫名抖了一抖。
柏远知晓这回顾云峰是真动了怒,吓得脸色都变了。
身侧的丰巳呈也微微凌目,这回怕是真要动手了。
苏锦却道,“那请顾小将军寻一只狗来。”
“……?”顾云峰的怒气拦腰折断,一脸错愕。
苏锦继续:“顾二公子的腿既是狗咬瘸的,那请顾小将军现在就寻只狗来,把柏远的腿也咬瘸一只,柏家现在就认。”
“……”顾云峰眼中皆是诧异。
苏锦抬眸看他,“要么便等柏炎回来。柏炎不在,我不能让人随意将他弟弟的腿打瘸了去,要打瘸也是他自己打瘸,要么顾小将军你现在放狗也来得及。”
顾云峰怔了怔,半晌说不出一个字。
叶浙心中“哇哦”一声感叹,在柏炎这夫人面前,顾云峰的恼羞成怒简直没讨得半分好处。
叶浙遂对苏锦更是好奇了几分。
只是,顾云筑和柏远先前的争执,竟忽然变成了顾云峰和苏锦两人的针锋相对,作为始作俑者的顾云筑和柏远却都看呆了去,不敢,也插不进去什么话。
就这么转着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个看看那个,哑口无言。
当下,顾云峰嘴角勾了勾,看了看苏锦,眼中颇有探究得开口,“我若都不呢?”
叶浙看他,目光滞了滞,这厮是真准备耍横了?
苏锦亦笑了笑,目光转向一侧的侍卫。
“夫人?”那侍卫愣了愣,似是自己手中能给的,也就只有这把角弓了。
苑中都错愕看向苏锦。
苏锦从侍从手中接过角弓,拉弓上弦,弓弦忽得饱满,苑中都呆了呆,能拉动这张角弓……
侍从支吾着:“夫人,扳……扳指……”
苏锦沉静:“不必。”
若是真用惯角弓的人,可不必用扳指。
呵,叶浙轻嗤,这柏炎的夫人不会是当真的吧!
可瞧这动作竟不似唬人的,这角弓在这苑中若上了弦,这么近的距离,叶浙忽得有些紧张,便快步上前,朝苏锦笑道,“夫人,误会,顾小将军这是开玩笑呢……”
叶浙言罢,又向叶浙朝使眼色。
顾云峰却微微敛眸,唇边笑意更浓,“有意思。”
叶浙微怔,这家伙,该不是盯上人柏炎的夫人了吧?
叶浙诧异目光中,顾云峰继续挑衅向前,苏锦忽得松手,电光火石之间,似是有箭矢自顾云峰的脸颊处擦了过去,却并未伤及。
而随着苏锦一声拉弓,府邸的四围墙上才站起了密密麻麻的身影。
顾云筑咽了口口水,是平阳侯府的暗卫。
叶浙目光也稍微凌了凌。
顾云峰却笑,“夫人的箭法似是不好。”
苏锦没有应声,只是嘴角轻抿。
片刻,顾云峰诧异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鬓角,似是被方才的箭矢刮掉了鬓角的头发。
顾云峰眉头微拢,目光惊异看向苏锦。
顾云筑却吓呆,扔了拐杖便紧张跑了过来,“大哥,你没事吧。”
“哦!!”柏远恍然大悟一般伸手,“顾云筑啊顾云筑,你竟然装腿瘸!”
顾云筑语塞。
顾云峰想死的心都有了。
叶浙也觉看得头都大了几分。
顾云筑恼火:“谁装了,我就是一直瘸着,我是见到你三嫂拿箭射我大哥,才吓得突然好了!”
叶浙只觉今日是难收场了。
柏远已挽了袖子,上前,“来啊,顾云筑,再来打一架啊!”
顾云筑也来了脾气:“来就来,谁怕谁啊!我今天不揍死你,柏远!”
“来,你揍死我!”柏远亦不服。
两人说扭打就扭打到一处,顾云峰忍到极致,气亦不打一处来,“顾云筑!”
伴随着话音一落,手中的鞭子对着顾云筑便是一抽。
对面,苏锦恰好上前,刚唤了声“柏远……”,便听“啪”得一声。
苏锦只觉手臂处一阵剧痛,震得连连退后几步。
口中重重“嘶”了一声,眉头拢紧,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自觉伸手捂住左臂,左手臂处却有鲜血渗了出来。
这一幕来得太快,丰巳呈尚且来不及反应。
整个府邸的苑中都忽得安静下来。
“三嫂!”柏远眼中惶恐。
顾云峰诧异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鞭子,他是没想到苏锦会上前……
而叶浙和顾云筑更是全然怔住。
丰巳呈惊恐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抓狂道:“夫人!!”
第040章 乱世逐鹿(一更)
一日半路程,柏炎到了谨州。
谨州远远有人迎候,温和道,“侯爷,沐老在苑中等您几日了,请随我来。”
柏炎颔首。
只是听到苑中二字,还是稍许诧异。
这些年老师从朝中逐渐退居,颐养天年,但大都呆在京中。一则,老师年事已高,经不起奔波折腾;二则,老师年轻时受过腿上,后来便一直都在轮椅上,行动不便。
即便如此,老师也做到宰相,太尉,太傅,是三朝老臣,在朝中威望非旁人能比拟。
方才听侍者说起苑子,他不免诧异,老师在谨州有府邸?
什么时候的事?
谨州不小,府邸却在僻静处。
下了马车,侍者迎了柏炎入内。
府邸的位置已算偏僻,可等入了这苑中才觉更僻静了些。穿过几处苑落,侍者驻足,“侯爷,沐老在苑中,小的不入内了。”
“有劳。”柏炎颔首致意。
登了台阶,入了苑中,才见这处景致全然不同,似是能俯瞰大半个谨州城,已经看到远处连绵不绝的山脉,大气恢弘。
柏炎见老师坐在苑中树下,似是正看着远处的山峰出神。
须臾,轮椅未动,沐敬亭出声,“来了?”
柏炎上前,恭敬拱手,“学生见过老师。”
“过来坐。”平淡的声音里带了些许亲厚。
柏炎从善如流。
沐敬亭身侧便是空位,柏炎上前落座。
沐敬亭已满头白发,人却精神矍铄,端坐在轮椅上,七八月的天气,双腿上却还搭了一层薄薄的毛毯御寒。
几十年如此。
身后,有侍者上前奉茶。
“你杀了曲同忠?”沐敬亭端起一侧的茶盏,似是很是平静。
“是。”柏炎也不否认。
柏炎未多解释,沐敬亭也不多问,只是轻抿了一口茶水,依旧平静道,“曲同忠是晋王府的人,杀得好……”
柏炎转眸看他。
沐敬亭慢悠悠放下茶盏,微微敛眸,“柳致远是太子送到殿中的,是未来东宫相中的人;曲同忠是晋王放在西南的心腹,你这两个巴掌打得,旁人正好摸不透你的心思……”
柏炎起身,拱手道,“老师,是学生冲动,早前没想这么多。”
沐敬亭眸间波澜不惊,微微摆手,“你歪打正着,都将好够上惊蛰,却都未打到七寸,分寸正正好。旁人摸不透你的心思,就只能揣测,不能妄动,都怕你原本不是对方的人,却因这些小事让你起了疑心,投靠了对方去,谁都不甘心……”
姜是老的辣,他不如老师想得深。
沐敬亭抬眸看他,“你冲动的不是杀曲同忠,而是去远洲。”
柏炎心头微怔。
沐敬亭看了他稍许,嘴角却忽得勾了勾,“年轻时,血气方刚未必是坏事,只是要懂得善后。”
柏炎亦罕见得羞怯低头,“老师见笑。”
沐敬亭莞尔,不急不缓道,“远洲的事,言官未必敢谏你,但暗潮涌动久了,难免越积越深,日后保不准会被人顺水推舟利用了去。你回京之后再找些事情做足门面,让言官谏一谏你,自请在府中思过一月,此事便过去了。”
柏炎心中了然,“学生谨记老师教诲。”
沐敬亭眸含笑意,“勿让人在大处做文章,便需自己在小处做文章,老师年事高了,近来越发不想呆在京中了,也不能时刻替你盯着看着朝中之事,你需替自己运筹帷幄……
柏炎微楞。
沐敬亭缓缓敛了笑意,“柏炎,推我到前面去。”
柏炎照做。
苑落尽头,正好可以俯瞰大半个谨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