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春(5)

作者:求之不得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隐隐于市,这清和寺惯来香火鼎盛,正好做二人见面的屏障。

今日有雨,寺中的人并不多。

后苑禅房清净处,柏炎刚与陆朝安照面,隔壁禅房中便来了人。

听这声音,还应当是两个妇人。

久在军中,柏炎亦习惯了谨慎行事,陆朝安亦不是冒失之人。

两人四目相视,即便知晓隔壁只是两个妇人,在未确定实情之前,柏炎与陆朝安都默认噤声,不作只字片语。

既然都千里迢迢来了远洲,也不急在这一刻。

两人都有城府,便都有耐性等。

柏子涧出了禅房打探,禅房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雨水随着风,不时“噼啪”敲击窗棂。

禅房中除却雨滴“噼啪”敲击窗棂的声音,便是苑外隐约传来的诵经声和木鱼声。隔壁女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也都隐在诵经声和木鱼声中,听得并不真切。

只是隔壁禅房中的声音未停,絮絮叨叨,似是短时间内也没有停的迹象。陆朝安先耐不住性子:“这是远洲城,你我二人可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陆朝安原本也是试探着说与柏炎听的,柏炎却伸手取了黑白子,清冽道:“不急。”

陆朝安看了看他,嘴角微微勾了勾。

遂也不再提。

对面是柏炎。

京中和军中都是出了名的平阳侯。

柏炎开口让等,他只能耐着性子陪着等……

许久过后,伴随着女子的嬉笑声,隔壁禅房屋门终于嘎吱一声打开,快坐不住的陆朝安如释重负,遂在心中叨念了一句“终于……”。

目光瞥向对面,却见柏炎眸间并无波澜,仍在执子落子,好似全然不闻一般。

陆朝安心中叹了叹,难怪父亲说,柏炎是沐老一手教出来的学生,心性也如沐老。

他倒觉得,两人的心思都似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才是。

让人猜不透。

稍许,等这嬉笑声远去,柏子涧折回,说探明先前确实就两个普通妇人,陆朝安忍不住嗤笑一声:“柏炎,看来你我二人还真是小心过了头,这里是远洲城,又不是旁的地方……”

只是陆朝安话音未落,却见柏炎已起身,踱步到了禅房窗口。

柏炎右手稍作迟疑,还是推开先前那道一直被雨滴砸得“噼啪”作响的窗户。

下一刻,目光便聚焦在苑中那道身影上,一直目送那道身影消失在禅房后苑的长廊尽头。

柏子涧稍许诧异。

他跟随侯爷多年,少见侯爷如此。

柏子涧又仔细在记忆中搜寻一番,他确信,早前在别处并未见过刚才那两个妇人,他跟随侯爷的时间不短,实在想不出那两道背影有何值得侯爷关注的?

陆朝安便也上前,见柏炎目光停留在方才那两道身影上,似是想起什么,哂笑道:“原来你方才是在看……”

柏炎的目光并未在那两道身影上久留,身影在长廊处消失,柏炎出声打断得恰到时候:“说正事。”

陆朝安语塞。

柏子涧是柏炎心腹,知晓哪些事当听,哪些事不当听。

此番安阳侯世子陆朝安来远洲城见侯爷,本就是机密之事,柏子涧退出禅房时,正好听到陆朝安问道:“父亲是问,此事沐老可知晓?”

柏子涧微楞。

朝中被称为沐老的只有一人——前任宰相沐敬亭。

沐老是三朝老臣,在朝中素有威德,只是早些年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侯爷是沐老的学生。

近年来,宫中行事多诡异古怪,沐老叮嘱过侯爷小心谨慎。

侯爷也听沐老的话。

便是方才的场合,换作旁人,许是并不会放在心中。

但侯爷有分寸。

柏炎也却是听了沐老告诫的,越是不明朗的时候,便越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今朝中并非他柏炎一人按捺不住,他有的是耐性,坐山观虎斗……

*****

柏子涧侯在禅房外。

禅房中,柏炎同陆朝安密谈了近一个时辰,遂才起身。

他还需尽快赶回滔洲。

“你且等我消息。”临行前,陆朝安嘴角勾了勾,“咋俩京中见。”

柏炎颔首。

天还下着小雨,陆朝安刚撑了伞走出,在雨中又转身,半拢了眉头,满是兴致地看他:“你是真谨慎到此种程度,特意约我来远洲城掩人耳目,还是一时兴起?”

陆朝安若是不问,心中不爽利。滔洲到远洲城一百余里,他要在路上折腾几日不停歇才能一个来回。

京中同,滔洲本是三个方向。

若不是柏炎要来远洲,他岂需这般大费周折?

柏炎想也不想,“你多虑了,我来寻人。”

陆朝安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嗤笑一声道:“我火急火燎跑了百余里,马都跑死了一匹,你这却是来远洲寻人的,敢情我一个……”他是想说他堂堂一个安阳王世子,可又想起眼下身份还需谨慎着,便又噤声,只伸手指了指他,没好气道:“柏炎,你给我记得!”

柏子涧怔了怔。这话,似是京中少有人会对侯爷说。

毕竟,他家侯爷是真记仇,又护短!

京中没人会想着让侯爷惦记他。

果真,陆朝安脚下滞了滞,似是也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又撑伞转身,嘴角抽了抽,朝他道,“得了,你还是别记着好。”

柏炎嘴角难得勾了勾。

待得陆朝安走远,他才敛了笑意。

他没骗陆朝安。

他确实是来远洲寻人的。

四哥过世得早,他应了四哥要照顾苏锦。

他许久没有见过苏锦了,只是听闻她嫁得好,他班师回朝,千里迢迢来远洲看她,途中便听说了柳致远高中,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

第004章 报喜官

三月初春,细雨纷纷,烟垂淡淡下的清和寺仿佛镀上了一层薄薄清晖。

自禅房出寺,柏子涧去寻马车夫:“劳烦,还需去趟城西柳家。”

原本阖眸打着盹儿的马车夫忽得便醒了,赶紧摘下斗笠,连连点头应声。又麻溜跳下马车迎候,不敢怠慢了去。

今日这客人瞅着面生,却是个不好糊弄的主。

做马车夫这行当的生意久了,看得最多的便是这过往的形形色色的路人,最考得便也是一幅眼力罢了。

车夫对柏炎印象深刻。

柏炎身材颀长挺拔,目光深邃,因常年在军中缘故,皮肤略偏小麦色,但细看之下,五官却透着几分清逸俊朗,又和着说不出的英气与刚毅,让人过目不忘。

柏子涧的腰间佩了刀,右手习惯性按在刀柄上,目光虽和善,却下意识警觉四顾。

应是军中之人。

而且,还都是军中的贵人。

马车夫不动声色间拿捏了几分。

清和寺去城西柳家不算远,柏子涧好似随意般找马车夫打听柳家之事,车夫是远洲当地人,知晓当地的人情世故。

在远洲,柳家算大家。

车夫不敢大意,便知无不言。从柳家祖上说到柳家近况,说的多是柳家的平常之事,之前也都听过,并无特别之处。

车夫心里明镜着,贵人要去柳家拜访,他有些事当说,有些事也不当他这个车夫来说。

末了,车夫只大概提了提柳致远,说起柳致远早两年娶了位平城来的夫人,但似是拜堂成亲之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留在远洲,好似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日。

听到此处,柏子涧目光微微滞了滞。

余光瞥向柏炎。

自清和寺离开,柏炎似是一路都望着窗外,稍许有些出神。

柏子涧少有见他如此。

只是先前车夫那句柳致远拜堂成亲后不久就回了京中,他夫人却留在远洲,柏子涧知晓他一定听到,只是目光并未从窗外移开,神色也竟如常。

柏子涧不再多寻马车夫问话。

新婚燕好,柳致远入京,苏锦留在平城?

柏子涧眉头微拢,许是,这段婚事并没有想象中好……

柏子涧瞥目看向一侧的柏炎,他都能想到的事,更勿说侯爷。

柏炎没有出声,目光淡淡扫过窗外。

也只有亲近如柏子涧,才明显感觉有人脸色黑了几分。

柏子涧也看了看窗外,离黄昏尚还有些时候。他们原本是想去柳家见过苏锦便走的,但眼下,柏子涧心中隐隐觉得,今夜许是要留宿远洲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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