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脸色涨红,口中的汤险些一口未咽下,呛到。
连咳了两声。
又怕被他听到,看到。
柏炎偷偷笑了笑,装作不察,出了殿外,同旁的内侍官一道往御书房去。
苏锦心中唏嘘。
她其实亦用得差不多,遂也放下碗筷。
四平上前,“娘娘还用吗?”
苏锦笑着摇了摇头。
四平遂上前,让人将用过的晚上撤走。
四平又道,“娘娘,晚些时候,宫中会有位老嬷嬷来。”
苏锦看他。
四平笑道,“娘娘是万金之躯,身边自然需要人伺候,陛下特意寻了宫中一位老嬷嬷来娘娘身边照顾,宫中诸事,也可替娘娘分忧。”
四平言罢,丰和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正好有旁的内侍官入内,“娘娘,古嬷嬷来了。”
古嬷嬷?苏锦恍然想起。
早前柏炎与她大婚,母亲从宫中请来的教习嬷嬷,便是古嬷嬷。
柏炎请来她身边的,应当就是这位古嬷嬷。
四平也好,古嬷嬷也好,甚至旁的伺候的婢女,要么是她在府中见过,亦或是熟悉之人,他是怕她在这宫墙中不习惯,才处处上心。
古嬷嬷入内,苏锦起身相迎。
古嬷嬷行礼,“老奴见过娘娘。”
苏锦上前扶她,“嬷嬷不必多礼。”
古嬷嬷早前便喜欢她,只是没想到今日还有缘分在宫中侍奉她,古嬷嬷笑道,“老奴的福气,还能服侍娘娘,自当竭心尽力。”
许久未见,这宫中的礼仪规矩又多,马上就是登基大典,古嬷嬷在,苏锦早前心中的紧张似是都去了七八分。
同古嬷嬷一处说话,时间倒是很快便过去了。
……
御书房内,内侍官推门,柏炎入内。
殿中的傅瑶深吸一口气,开口道,“是你……”
柏炎瞥目看了看她,如今去掉了中宫的行头,只有一身素衣,全然没有了早前中宫的气势,却依然在他面前做出盛气凌人之姿。
柏炎入内,看守的内侍官和侍卫才拱手离开。
只是已入夜,柏炎亦让留开了殿门。
他与她并无猫腻,如此反倒自在。
柏炎在月牙桌前掀衣落座,口中平淡道,“听说,你在四处遣人打点,想见苏锦?”
他瞥目看她。
傅瑶心中怔了怔,他知晓了她的目的,还让人带她来御书房。
傅瑶心中猜到,她许是见不上苏锦了。
柏炎亦淡声道,“你见她,同见我都是一样的,此事她做不了主,你也无需央求她,或是死马当活马医,即便求不到她,也给她心中添堵……”
他言罢,凌目看她。
似是心思被柏炎戳穿,傅瑶喉间紧张咽了咽。
可毕竟是早前的中宫,这些慌乱不会轻易浮于面上,很快,镇定下来。
“说吧,朕听着。”柏炎似是慢慢失了耐性。
既知见不到苏锦,傅瑶放手一搏,“成王败寇,如今已成定局,陛下已被你扣押,我亦会陪葬。我儿子已死在你们手中,只是女儿尚且年幼,根本不知朝中之事,她没有错,没了母家支持,她日后也不会威胁到你柏家的江山,留她一条性命,就当为你和苏锦行善积德。”
柏炎缓缓放下茶盏,“我为何要帮你,行善积德?”
傅瑶眸间氤氲。
柏炎沉声道,“容鉴当日召苏锦入宫,用的是你的名义,你不会不知晓……”
傅瑶怔住。
柏炎沉声里带了怒意,“你们将她胁迫入宫,险些要了她和孩子的命,那时怎么没想过,苏锦还有身孕在,她腹中亦有我的孩子?”
傅瑶全然语塞。
柏炎垂眸,“你的女儿没有错,旁人的儿女可有错?”
傅瑶鼻尖微红。
柏炎低声道,“她没有错,她只是选错了父母。”
傅瑶只得咬唇,“柏炎,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柏炎轻嗤,“我遭报应?傅瑶,范允夫人遭人轮番凌。辱,你同容鉴不怕遭报应,范允一门一百余口,晋王一门两百余口,秦王一门三百余口,连一丝血脉都没留,许昭死得不冤吗?我母亲死得不冤吗?他们有什么错?你同容鉴都不怕遭报应,我柏炎应当遭什么报应?”
傅瑶僵住。
“来人。”柏炎言罢,唤了一声。
早前候着的内侍官入内,手中的托盘里放着杯盏,白绫和匕首。
傅瑶会意。
柏炎道,“本是登基大典之后,再行过问容鉴和你之事,但苏锦这里,朕不想你再扰她安宁,你选一样吧。”
柏炎言罢起身,头也不回出了御书房中。
身后,是傅瑶笑容,和着声嘶力竭的尖叫声,“柏炎,我们今日有报应,你日后也会有报应!”
柏炎微微敛眸。
……
回丰和殿时,古嬷嬷已经离开。
苏锦正在丰和殿内殿的小榻上看书,内殿中有陈书格和多宝格数个,陈书格中有不少是她早前想看,但未曾寻到的孤本。
是他特意寻来,放到内殿中的。
苏锦心中微暖。
听见脚步声,苏锦抬眸看他,“回来了?”
“嗯。”他轻声应她,而后上前吻了吻她额头,“明日老师和钱老回京,我怕是要忙上一整日,阿锦,你同我一道见见老师和钱老吧。”
她轻声应好。
他似是眸间有倦意,她不知晓他方才做何事去了,但他不想说,她亦不多问。
……
再晚些时候,她又看了些许书,先歇下。
他亦在外殿忙碌到夜深时候。
床榻上,她侧身而卧,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安稳和平和,竟是这许久以来,他最安心的一幕。
他轻声,怕吵醒她。
阖眸前,埋首在她发间,轻轻蹭了蹭,才伸手环在她身前,和她十指相扣。
她在何处,他的心便在何处。,,
第161章 青木多多(一更)
翌日晨间,柏炎便携了苏锦低调出宫。
身边只有青木和长翼,再有便是早前军中的几个副将和侍从。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柏炎今日还要赶去见沐老和钱老两人,苏锦知晓柏炎对二老尊敬有佳。
眼下柏炎虽未正式登基,宫中和朝中都已换了称呼,柏炎特意到宫外见二老,便是不想让二老宫中觐见,他自己则以晚辈身份见两老的意思。柏炎虽未特意说起,但苏锦猜得到此番柏炎逼宫,若没有二老帮忙,许是不会如此顺利……
“去何处见两位老人家?”马车上,苏锦轻声问他。
自入宫以来,有人像膏药一样粘着她。
便是乘马车也要将她揽在怀中,美其名曰安心些。
当下,她问起,柏炎遂笑,“小阿锦猜猜?”
他的气息就在她头顶,她慵懒靠在他怀中,轻声道,“我哪里猜得到啊……”
这偌大的京中,他要去何处见二老,让她猜是为难她了。苏锦悠悠笑了笑,伸手撩起帘栊,望着马车外的安宁祥和。端阳节已过去六七日,云山郡驻军入城时带来的骚乱其实都已平息。
听闻早前其实仅在北城门处激烈冲突过,而后运良率了两千余骑里应外合,北城门处很快攻破,伤亡不重。
再者云山郡驻军约束有佳,入城后,纪律严明,不像早前庐阳郡王带兵出城,烧杀抢掠,京中怨气深重。此次云山郡驻军秋毫无犯,在京中百姓中传开,听闻早前的平阳侯,也就是如今的陛下治军严谨,麾下的军队惯来是攻城不屠城,就连禁军中都如何说,口口相传,京中百姓似是也不怎么畏惧云山郡驻军。
加之柏炎雷厉风行,三日内就将云山郡驻军与军中禁军整合。
云山郡驻军并入禁军,京中便不似早前恐慌,禁军所有将领又趁此机会换成了柏炎的人。
柏炎一石二鸟。
柏炎深谙治军之道,此次变天,军中和朝中的影响都甚小,所以苍月的根基并不未动摇,不像旁的国中,一旦兵变,一连好几年都不得安宁。
眼下,苏锦目光虽看着窗外,心中却隐隐钦佩她身后的人。
柏炎却将好低头吻上她耳畔,轻声道,“认不得回哪里的路?”
经他提醒,苏锦眸间微颚,“回府了”
柏炎惩罚似得咬了咬她耳朵,苏锦微微吃痛,伸手捂耳,柏炎笑了笑,下颚重新抵上她头顶,“嗯,今日在侯府见老师和钱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