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穿着灰色的短衣,利索的作礼,“二位爷,有想吃的吩咐小的,咱们后厨很快就能端上来。”
司徒越看了看周围,随着他祖孙进来,随后有二十四个人进来,坐了三桌,装作交头接耳的样子,也有点菜的,大部分人还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小店还有好酒,您要来一壶吗?”
“不用,就这么多下去吧。”皇帝看着司徒越眼睛看向周围,对跟着进来的人说“拿酒来。”一个装作和朋友聊天的男子站起来,把腰间挂着的一只葫芦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又回去了。
司徒越放下心来,取了桌上的酒杯,给皇帝倒了一杯自己倒了一杯,自己一口喝了下去,辛辣极了。
“如何?”皇帝问她。
“好酒。”就冲着这种后劲,算的上是好酒了。
很快小二把菜端上来,又额外拿出一碟子的腌黄瓜“这是小店东家的祖传秘方,二位尝尝,这是送您二位的。”
司徒越夹了一片驴肉自己先吃了,“唔唔唔,好吃。”不是他不知道尊敬老人,实在是这桌上就两个人,必有一个人去试毒。
皇帝看了非常的开心,自己也吃了一片,祖孙两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的高高兴兴,“您怎么知道这地方啊?看着比较偏僻些。”
“朕......祖父的奶公,刘大牛的爹,带祖父来的,后来也带了你父亲来,他不爱吃肉,也不说好吃,就再也没带过他来了。”
皇帝就有些伤感,司徒越就大大咧咧的说“这一点孙儿不像父亲,孙儿那是无肉不欢的。”
“那是,你也生了一张刁嘴,就知道捡好吃的吃,给祖父留一点,看看这一盘子都是让你吃了。”
“您怎么这么小气巴拉的,再叫一盘来。”
柜台旁边的案板上,过来一个小少年,掀开盆上盖着的白布,拿起一块肉,手起刀落,装盘,小二端了过来。
这个时候,一个人晃悠到了店里,膀大腰圆,摇晃着一把折扇,掌柜的立即出来招呼“贾爷,您这次老样子。”
那位被称作贾爷的老头指着祖孙两做的地方,“谁占了爷的位?”
装成路人在吃饭的暗卫们放下筷子,各个蓄势待发,皇帝慢悠悠的问“贾恩侯,这位置是你的吗?”
司徒越接了一句“你喊它看它答应吗?”
贾赦贾恩侯就小心翼翼的弓着身走了过来,先是请安,后面赶紧替自己辩解“不知道是您在,臣是这里的常客,往日坐在这里。”
皇帝哼了一声。问他“老贾的祭日已经过了几天了,你们府上是个什么章程啊?”
据说贾代善为救驾受伤,伤口带毒没好利索,拖拉了两年到底是死了,皇帝就念着人家的好,如今孙子在这里,一来是真心的记挂着老臣的祭日,二来是跟孙子说这人的爹是为了救驾而死,让六王一系对他们一家优容一些。
“家母做主,给父亲请了名和尚名道士名姑子做了七日水陆大会。”
这话司徒越听着没毛病,她是对这方面不懂,倒是皇帝生气了“真的来道士了?水陆大会是佛家法事,关道家何事?”
贾赦立即跪下来,“臣没敢说谎,真真的是来了道士。”
这事不重要,重要的是贾赦这么一跪下,周围其他食客都看过来了,皇帝压着怒气说“你起来,坐下说。”
贾赦老老实实坐下说“臣知道的是,我们府上舍了七日粥食,做了一场法事,花了一千两银子。”
司徒越不仅咂舌“你们家的粥食是银子做的啊?”
官府赈灾的时候,粥的标准是一碗粥插筷子不倒才叫粥,到了民间,基本上是一半水一般米,也能喝个八成饱。这样比起来,民间投入的米没有官府投入的多,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官府赈灾的时候灾民太多,只要不黑心的往锅里放发霉的米都能救人命,很多时候都是米和各种谷物一起煮,像是什么绿豆黄豆,野菜叶子。富贵人家施舍的粥很多是陈米,尽管如此,也能吃饱饭。在京城,略微有些殷实的人家是不会去喝这种粥的,如今的京城人丁九十万,千分之一的人去喝粥必会惊动官府,何况是监察天下的暗卫,就按照九十万的千分之一这个算法,按照时下的物价,七日粥食用新米的价格来算不会超过五百两。还有水陆大会,水陆大会一般不会超过一百两,所以说,有人在这次的祭祀中贪墨了银子。看着贾赦这个糊涂蛋,司徒越就知道这家伙也不知道物价几何,活该他被骗。
皇帝叹息一声,昔日精明的贾代善后人如此的糊涂,连家都治不好。
“贾恩侯,你知道在京城,一斗米多少钱吗?”司徒越问贾赦。
“臣不知道。”
“幸好没让这人出来当差。”司徒越对着皇帝感慨一句,言语中多有几分幸免于难的意思。
皇帝再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贾赦麻溜的退了出去,一阵风的跑了。
“想当年,老贾是多精明啊,那个时候,那些旧日勋贵以他为首,助朕良多。”皇帝吃不下饭了,想起昔日故人,陷入回忆之中。
司徒越也不说话,作为一个立志成为权臣的人来说,研究以前朝堂上出现的朋党是必修课,当年皇帝确实抬举了旧贵打击了一些士子。说来说去,不过是平衡二字而已。
“那贾代善救过朕一命,朕记着呢,你也要记着,有朝一日,荣国府以下犯上,哪怕是株连九族,也要给他们家一条活路。”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首恶伏诛即可,不必连累妇孺。你记着,你也要告诉承岳,不必告诉承岳的儿子,君子之泽五世当斩。”
司徒越点了点头,给皇帝的杯子斟满酒,端起来递给了他,皇帝一口喝尽,捏着杯子想了一会出神,对司徒越说,“回吧,饭也吃了,酒也喝了。下次带你去看斗鸡。”
第19章
祖孙两个回到南苑,外边熙熙攘攘的停了无数的马车,车夫们在树荫下乘凉,皇帝的马车直入南苑,并没有驱赶这些车夫,惹得人纷纷注目,暗暗猜测谁在马车中。
司徒越看着外边的马车,随口问了一句“各家的闺秀还没家去吗?”
刘金子就蹲在马车门口,“没呢,到了后晌,日头落了才家去呢。”
司徒越就在南苑皇帝跟前吃了几杯茶,祸害了半个西瓜,直到有人传话,郁贵人请皇帝去说话才告辞离去。
她也没带人,自己一个人随意走着,在一片僻静的凉亭处,坐下来歇息的时候,一个年老的扫地太监在亭子外请安。老太监满脸的褶子,脸被晒的黑红,手中一把秃毛的扫把,颤巍巍的跪倒下来。
“起吧。”司徒越站起来,走到台阶边,似乎是仰头看着树木,实际上在听老太监的汇报。
“郁贵人最近得宠,入宫就是皇后娘娘宫里的宫女,向来是不显山不露水,一日在沉香馆打扫的时候失足落水,被救上来后躺了几天,人的性情大变了。不但能歌会舞,胆子也大了不少,对着皇后和太妃娘娘都是傲慢无礼。常常出言不逊,甚至还认得字,带着几分天真烂漫入了皇爷的眼。老奴无能,未能查出她是谁的人?”
“盯着就好了,你年纪也大了,这活让你徒弟替你干吧,日头那么大,都躲了去你也躲躲吧。”司徒越走了,老太监对着她背影再次跪拜了一次,抓起扫把接着扫地。
司徒越回到了自己的园子,王府长史封亭正抱着林瑜教他认大树,两个人站在园子门口,看见司徒越的车架回来,林瑜倒是很高兴,小脸笑眯眯的,大眼睛圆溜溜的,“大师父您回来了,热不热渴不渴,我让云霄姐姐给您打水洗脸。”
司徒越看着这小人儿几眼,就两日功夫,这小家伙已经变得红润起来,就对着正在行礼的长史说“封高亭,你看看,前日还是面黄肌瘦的,就这两日就开始红润起来。”
“六王府的家将日日赶路,那能照顾好一个孩童,再说了,也是这孩子吃饭挑剔,依着臣的想法,清清静静的给他吃些五谷就能养活,不必日日精细的养着,越是精细越是难养,他们家也没送一个养娘过来,从这孩子着两日的举止看,必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司徒越一笑,想想人家的外祖母是什么人,吃茄子就要用十几只鸡来陪的主儿,教出的女儿自然也是往精细上去生活,带孩子自然是精上加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