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京列举了警方提供证据后阐述。
“被告不仅没有对案件中未被牵扯出的涉及的其他护士表示半分同情,还助纣为虐,缺乏道德,自私自利。并根据被告犯罪的性质、动机、残暴性和当今扩散极广极恶的社会影响。”
富酬要被告杀人犯无罪释放,开什么玩笑?
既然富酬自信做得到,右京视线转向他。
“即使被告只造成了一个被害人死亡,也应该判处——死刑。”
那右京就要被告接受绞刑。最后二字,右京口吻冰冷,沉重的冰刺使七濑不住发抖。
时隔这么久,她知道自己被洗脑,帮比良坂去堕落其他护士,她无法被原谅。
“我该死,但请至少等我的孩子降生!”
雅臣瞥了眼身边戴着口罩帽子稍有动容的女子,再去看原告席前右京冷漠如冰的侧脸,不禁喃喃:“右京,有点过分吧……”
法官处于思量中,富酬心不在焉的看手机的漆黑屏幕。
“另有一事涉及本案。”
然右京的反击远不止此。
“有目击者表明,院长和被告辩护律师私下有联系……”
打断右京发言,富酬申请休庭十分钟,法官对最终判决结果疑虑重重,犹豫不决,遂批准。
富酬到僻静隐蔽处开机,上百条消息涌现,他右滑接通电话,截断了新一轮振铃。
“终于打通了,你为什么关机!”
神宫寺声音失去冷静,气急败坏的尖叫。
“收了那么大笔钱,你怎么会让事情曝光?”
富酬为难道:“天有不测风云。”
“好,你故意搞我。”听他这口气,神宫寺心凉了半截,“干什么之前你要想好后果,你妹妹就在我办公室旁的临时ICU里。”
话筒对面的静默持续了几秒。
“十年前,你未降生的孩子是个女孩。”
神宫寺牙关渐渐咬紧。
“所以我猜你会对有基因缺陷病的女孩尤为心软。”
神宫寺曾被比良坂强'暴,之后意外怀孕,比良坂想流掉她的孩子,她侥幸得以脱困,产检却检测出基因缺陷,她犹豫再三,还是打掉了。
富酬那天在医院大厅后院漫无目待了那么久,是观察行人,寻找符合的目标。
神宫寺听到这还有什么不懂,他所谓的妹妹根本就是假的!
“你,你没爹没妈,没家人?”
“全死了。”
“那你!”神宫寺没注意到自己背后沉默伫立的高大黑衣男子,“就不怕议员先生追究?”
“有一点你可能一直不清楚,我真正的雇主,也是他。”
回忆刚才议员先生貌似安抚的口吻和实际无作为的行动,神宫寺终于意识到了,她成了替罪羊,议员要把责任全推到自己身上。
“同样是狗,我落难,下一个就轮到你!”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富酬冷冷嗤笑一声:“我是他的狗……”
一双纹有缠枝蛇的粗砺大手抻直绳子,迅速利落的紧紧勒在神宫寺颈上。
与此同时,电话那边的模糊话音困顿的低靡了下去。
“他也配。”
电话被挂断,生命随之断线。
森林起火时,砍光起火点周边树林,控制火势,火适时而止,就烧不到人身上了。
于富酬,于议员,甚至于神宫寺都是无可厚非的最佳选择。
杀人不见血,不露面,不脏手,富酬……你真是难得的恶人。
弥留之际,神宫寺嘴角弧度深了深,做了坏事总该是这种报应。
几月前她没能杀了比良坂,跳下天台那时就该死了,侥幸余生,比良坂也被七濑杀了。
她以为上天怜悯,却不成想是要她一报还一报。
从痛苦无助的受害者到变本加厉的加害者,她花了不过短短十年。
不知富酬用了多久。
第5章 第五章
还剩五分钟,富酬回去继续庭审。
与一审首次开庭一般狭路相逢,右京在门前,富酬无视他推门。
立场完全调转,右京成了先开口的人:“你们动作够快的。”
“什么?”富酬装傻。
“你刚申请休庭,那边病栋案件就有了新进展。”
随便一家新闻媒体的头条都是:
病栋案件主导元凶,圣玛丽安医院主事人神宫寺成美畏罪自缢。
不介意富酬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右京把手机报道页面亮给他,他总没法避而不谈了。
富酬瞥了眼,神宫寺身死前后不过三五分,确实快。
议员先生为了不影响过几天的大选还真是极尽效率。
“案件完美解决,皆大欢喜。”富酬不咸不淡道,“咱俩案子也能这么快结就好了。”
“没能拖你下水十分遗憾。”
右京眸光落在紧闭着的法庭棕红色的木门上,它漆光湛然,没有一丝刮痕,高贵而光明。
门里面是律师的圣殿,是正义的起始和归处,也是藏污纳垢鲜血纵流的利禄场。
富酬让右京明白了他从业近十年以来都模糊不敢承认的事实。
这门里的判决,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数来算去,总不过胜负二字。
“我会胜过你。”
右京一派温文的整了整袖口,面对富酬,他终于松开眉头,褪去礼貌的外皮,展露了野心的苗头。
“等到结案,你的连胜纪录会被我截断。”
富酬深深看他一眼,倏而笑了下,很是怅惘和失望。
“就这案子,我不至于输。”
云淡风轻的撂下这句话,富酬率先推开门。
“休庭时间到,开庭。”法官道,“双方对证词陈述有何异议?如果没有,那么——”
见雅臣轻轻点头,收到示意的右京道:“我方申请临时补充重要证人上庭陈述证词。”
原已接近尾声的庭审,被右京的一个申请搅乱。
证人是雅臣接触到的圣玛丽安的儿科护士儿玉光。
她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出庭作证,但她终究被雅臣劝来旁听了庭审,神宫寺畏罪自杀的新闻一出,她就改变了主意,决定作证。
右京猜想她之前是受了神宫寺胁迫,才坚决拒绝做证。
然而当儿玉阐述案件相关证词时,可能由于她本身视角对事件的了解有限所致,她证词的锋芒仅仅指向了神宫寺和死者。
尤其死者比良坂龙二。
“我不会原谅他,我永远不可能原谅比良坂对我做的!”
她虽长得幼齿,但生理上是一名完全成熟的女性,经历过的一切更给了她坚定的气度。
“你们或许会说是神宫寺选择了他,利益选择了他,甚至时局动荡我们国家元首的椅子又要换个屁股坐,什么金钱或政治选择了他……都他妈跟我没半点关系!我只知道比良坂龙二选择对我施暴,我被他洗脑,险些被他扭曲价值观,我恨他,我恨那个变态猥琐人渣的强'奸犯!”
她不受控制的宣泄出所有委屈和愤怒,对法官的肃静要求置若罔闻,说完粗暴的捋下自己两个辫子的皮筋。
“这也是那个变态所喜爱的。”她把皮筋摔到地上,小鹿似的棕眸死死盯着它,语气逐渐冷下来,“在他之前周围其实不少男人都这么说,都是依男人喜欢,只有男人的话才有分量,男人发怒是义愤填膺,是热血,是清醒理智,女人发怒是歇斯底里,是泼妇,是感情用事。”
她一脚跺上躺在地面的皮筋,狠狠的捻了几下,手臂格开开阻止她“发疯”的几个警察。
“我很冷静,我的恨意也很冷静,谢谢。”
说完兀自扬长而去。
全场:“……”
富酬叹道:“彻底觉醒了啊。”
这才是现实,原谅交给时间和圣母,受到实际创伤的人光是从生命的废墟中爬起来就已竭尽全力了,又如何有心力去原谅施暴者。
曾经历过黑暗的她能斗志昂扬是难能可贵的,而要劝其原谅的又有什么立场,人死为大?不是所有人死了都能得到尊重,也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方才在门外富酬说是不会输,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发动攻势的迹象,在神宫寺背下全部罪责的情况下,火烧不到他身上,他就采取了安逸的保守态度。
证人的证词让右京一并控诉富酬涉案的意图无奈作罢,右京却仍措辞严厉的坚持判处七濑死刑。
面对同样觉醒了的右京,富酬避其锋芒,垂眼不做声,似乎无力招架,又似乎思索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