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凉凉道：“你的耐心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好。”
面对正义联盟这群幼稚鬼，以薇拉.塞纳的脾气还没发火甚至能忍到今天……是他小看她了。
仿佛是在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一般，难得打开话匣子的托尼开始嘟嘟囔囔：
“我不是在说正义联盟的坏话，从中肯角度来说，正义联盟缺乏大局观念，不管是从筹谋本身还是这次冒失的行动来说，我看不出你们中间有人有过脑子这种东西……”
如果佩珀波茨在这里，在托尼打破沉默、喋喋不休之前，她就会立刻阻止自家混账上司了——他闭嘴沉默的时候还比较不容易得罪人。
而此刻……薇拉岿然不动，门外暗暗监听病房内动静的闪电侠脸色极为难看。
也幸好在这里守着的人是脾气最好的巴里.艾伦，换做是哈尔或者其他人，估计早就捏着拳头走进来了。
见托尼大有继续嘴炮的趋势，站在病床边的薇拉歪了歪头，微笑着打破了托尼的唠叨：
“想感谢正联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斯塔克先生——我的耐心的确比你想象的要好，至少对你来说。”
说了这么一大堆废话，归根结底，不就是想感谢正联的救援，顺便警告正联这样不顾后果地救援容易出岔子吗？
哪怕是救了都不肯老老实实说“谢谢”，到底是谁幼稚？
——某人理所当然地忽略掉了自己当初被蝙蝠侠救了之后前去帮忙，结果非要嘴硬说自己是脑震荡还暗恋别人的黑历史了。
托尼：“……”
病房里忽而安静下来。
薇拉自顾自地坐在病床边，拿出厚厚的笔记写写画画，而托尼则重新恢复了从前的冷淡和沉默，他静静地靠在一边，扭头看向另一侧的墙壁，神色放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连在外看守保护的巴里都打了个呵欠，托尼才状似闲聊般地开口了。
“为什么不借此进行公关？”
重新扭头看向薇拉时，男人脸上的神色已经重新变回了原本的漠然和冷淡，在飞快地问出这句话时，他似乎有些厌弃地皱了皱眉，又接着补充：
“我不介意……哦，是的，我完全不介意把托尼.斯塔克的形象授权给你——恭喜你的那群幼稚鬼，哦，以托尼.斯塔克的人气，正义联盟大可开始准备第三次表彰大会，尽情痛饮吧，女士。”
这也是好意，托尼想的就是让薇拉把他被绑架又被正联救援的事宣传出去，他顺理成章地能够帮忙，解决后续的一切矛盾……显然就是不想欠正联的人情。
男人堪称悦耳的磁性声音落在薇拉的耳里几乎和哈尔巴里两人平时的吵嚷噪音没有任何区别，薇拉终于放下了手里的笔，抬起头，平静地反问：
“那么你呢？为什么宁愿冒着风险制作那样的武器，也不愿意等待救援？”
托尼忽而卡了壳。
为什么宁愿自己动手，也不愿等待救援？
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人关心他的生死，也不认为有人会真心实意地来救他。
为什么不借此进行公关？
因为她从未将正联以外的任何人视作帮手，哪怕是救命之恩，也不能将其视为可以信任的对象。
“斯塔克。”
薇拉眉眼一敛，湖绿色的双眸直直地撞进焦糖色的大眼中，毫不留情地收割着对方的一切情绪。
孤独的、内疚的、惶恐的、茫然的……
伤痕累累、痛楚难言。
有那么一瞬间，薇拉看着托尼，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恍惚之色。
那双本就妩媚明丽的柳叶眸中顿时一片湖光潋滟。
像是清晨时分于森林升起的薄雾，又像是朦胧月色织就的流苏，影影绰绰，妩媚迷离。
她轻轻的，一字一顿地问：
“你在害怕什么？”
托尼闭了闭眼睛，他的耳边再度响起了那枚来自斯塔克工业的小型炮弹，它在他的面前炸开，如同那个士兵陡然崩开的血花，嗡嗡直响。
可是这样的轰鸣声，也仅仅只是一闪而过。
在男人重新睁开眼睛时，他已然变回了原本那个不可一世的天才发明家。
“那你呢？”
他反唇相讥，“你当时……又看见了什么？”
作为亲身经历过华盛顿大战，差点儿被怪物撕碎吞吃入腹的亲临者。
你看见了什么？你在害怕什么？
“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斯塔克。”
“……你这是要向我推销你的出气筒了？”
“我怀疑你患有一定程度的PTSD，是你，不是我。”
“所以，你这是久病成良医？”
懒得去搭理这人的胡搅蛮缠，薇拉又拿着笔在纸上涂涂改改良久，才收起铅笔，站了起来。
口干舌燥的托尼：“……”
好样的，感情薇拉.塞纳这女人特意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给他做个心理测评的。
看明白薇拉的来意，托尼顿时闭口不言，丧失了一切交谈的兴趣。
可就在他刚把头扭向另一侧、准备送客时，薇拉居然抬手撕掉了自己刚刚精心写写画画的那页纸，并随手将这张薄薄的纸张递给了托尼。
“欢迎回家。”
薇拉的声音难得柔和下来，不带半点儿恶意，“这是礼物。”
托尼：“…………”
他猛地扭过头，忍着因为过度动作而产生的剧痛，不可思议地说，“你送给我的欢迎礼物，居然是一张心理测评报告？”
麻蛋！
他决定不在事后替正联说好话了！
“……打开再说。”
蠢货。
“我生气了，亲爱的，除非你亲我一下。”
嘴上虽然这么说了，手上的动作却是飞快，他展开了纸张，这才发现，纸张上是一张十分精细的素描。
细致的笔画描绘出了一个通体深灰色、有些笨重的机器人，它的站姿明显有些歪，一手靠在边上的墙壁上，平白流露出一股不正经的气质。
仅仅只是一眼，托尼就知道，这个机器人……其实就是他在阿富汗洞穴里制作出来的马克1号战甲。
虽说当时没有拼装完全，也没有展示出其可怕的威力，但是薇拉还是凭借着那堆破铜烂铁和托尼的身形，还原出了整套战甲。
她不仅还原出来了，还画了出来。
看着画中那个明显有些眼熟的身影，托尼的嘴角飞快一勾，强忍着笑意道：
“你仰慕我的方式……倒是别具一格，当然，也不是不能接受——”
“看清楚一点。”
薇拉冷冷地打断了某个花花公子的可耻妄想，抬手点了点机器人胸口的位置。
“我画的可不是你和你的战甲。”
她一字一顿地说，“我画的是绿野仙踪里的铁皮人。”
顺着薇拉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会很明显地察觉到，这个银灰色机器人的胸膛位置空空荡荡，被人为地挖出了一个心型的缺口。
托尼：“…………”
《绿野仙踪》，是一个很经典的童话故事，说的是小女孩桃乐丝带着三个魔法世界的伙伴寻找回家的路的故事，薇拉口中的铁皮人就是三个伙伴的其中之一。
铁皮人的周身都是厚重的铁，无所畏惧，不怕任何攻击，可是他从被制作出来开始……就一直没有心脏。
因为没有心脏，所以感觉不到爱。
因为别人都有心脏，所以也根本没办法理解铁皮人的感受。
它彷徨而迷茫地在偌大的世界中徘徊，只为了寻找一颗心。
“烂透了的童话故事。”
托尼面无表情地说，可纵使如此，他的手指却死死地捏住了那张画，怎么都不愿意放手。
“的确。”
薇拉依旧笑眯眯的，“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缺少心的。”
简直是一记暴击。
男人捏着画的指尖有些发白，他没有说话。
明明眼前就有一个。
他想。
……明明，铁皮人就没有心。
一股夹杂着柚叶和白葡萄酒的苦涩香气忽而钻进了托尼的鼻子。
他一抬眸，就迎上了一只苍白纤细的手。
沿着手指向上望去，薇拉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弯下腰来，与托尼形成平视的视角，她伸出手指，轻轻一点男人胸前正在发光的反应堆。
“谁说的铁人没有心？”
女孩的声音带着些许的揶揄，又隐隐地流淌着一种异常的情绪，她望向男人胸前狰狞的伤口，语气稀松平常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