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逸致这么说着,却并未看到身后的苏平欢有些尴尬地低了头,恨不得扯着被子把头都盖上。
谢姑娘她,怎么能和仙君说这些呢?明明就是他做的不好,仙君这下定是更嫌弃他了。之前就因为课业不好和旁人打架被丢到了族学,这次该不会要把他赶出长安道吧!
“急功近利,却不曾估量自己的本事,莫非真要送了命才罢休?”
苏平欢脸色一白,急急忙忙抬头便要解释,却恰撞上越英不忍直视的表情和谢逸致扶额的动作。这是,怎么了吗?
“我说差不多得了,你这是在教弟子还是养儿子?虽说这小子当你儿子岁数也够,但这么教下去保不准这家伙哪天就因为没达到你的要求自刎了事了。”越英一手托着白猫,另一手按着它的脑袋,揉乱了它的毛。白猫发出凄厉的惨叫,像是遭受了什么酷刑。
“况且不说别的,你当年寻仙会不也是一样,寻了八弥境里最厉害的来打。倘若不是槲生去的及时,你与这小子的下场也没什么区别。”
越英将怀里的猫儿丢到了叶辞身上,小猫爪子稳稳地勾在叶辞衣袍上,惹来他的一声惨叫。
“这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啊喂,小猫儿你乖乖的,松手,不对,松爪好不好?”
“臭小子,不就是件破衣裳,为了你老娘吃了这大魔王多少苦!”
一人一猫闹腾的正欢,谢逸致却只能安抚向许宁和苏平欢。越英那句话对也不对,当年那只凶兽并非是向许宁择中的,而是叶铮。虽说作为向家继承人,他确实需要功绩,但却并不在意寻仙会如何排名,说到底,他还是更顾及苍生万民的。
“苏公子被教养的不错,在外也声名赫赫。这般不过是运道不好,恰撞上了凶剑罢了。比之我们当年可是幸运不少,毕竟当年那凶兽被槲生一剑砸跑,我们可真的是什么名次都没得到。”
谢逸致也不怕说出当年他们有多么失败,事实便是如此。再者说了,流云仙君声名在外,又哪里会有几人刻意诋毁呢!
“仙君……”
“罢了,这些年你也确实辛苦,但之后行事须得小心谨慎。可不是次次都有这般好运气,能遇到城主这般人物救你。”
觑着自家仙君一派高风亮节的神色,苏平欢也只好把自己的疑惑咽到肚子里。
奇怪,他被那把诡异的剑拍飞的时候明明城主看都没看他一眼,莫非这位城主是那种嘴硬心软之人,在他昏过去之后又将他救了回来?那仙君是为何而来呢?莫非……莫非是城主去了信,仙君这才不得不为了不成器的他离开长安道?那这么说来,他不止欠了城主人情,还惹得仙君不快……
谁也猜不到苏平欢竟想了这般多,向许宁说完这句话,也同谢逸致说了几句,商量着要将苏平欢带回长安道疗养。
“既然如此,待我收到叶铮的消息,便一同去长安道寻你。”谢逸致抚了抚手中的竹简,笑道。“十里栈道这些年可有什么变化,可别我二人去了,还要破阵那般麻烦?”
向许宁抿了抿唇,清澈的瞳眸倒映出谢逸致的身影。
“你们来便是,我会在十里栈道候着。”
“能得流云仙君接引,倒也是份殊荣。”
第96章 成婚大典
六月中旬, 百花开谢。
在无疆城待了半月后,槲生便将她带回了虚衍,向许宁也带着苏平欢回到了长安道修养。离别之际曾约好要与叶铮一道去寻他喝那梨花白,却也因为叶铮迟迟不回消息而延后。虽说谢逸致尚还未弄清两人究竟是因为哪一件事决裂至此, 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要做个和事佬。
当年之事, 一是她冲动之下与那恶兽同归于尽, 身陨锦屏湖,另一件便是谢家死守琉璃桥几近全族覆灭。
对于叶铮来说, 想必哪一件都是难以释怀的大事。但也因此,叶铮反倒更好劝些。他无非就是觉着向许宁属实薄情, 与之前少年模样多有不同, 又接连受到打击,一时之间负气出走。
表面上瞧起来是叶铮意气用事,只顾自己的情义, 但实际上却是向许宁更难安抚些。
与调皮爱闹的叶铮不同, 向许宁自小就格外听话。这种听话与谢逸致那种因父母骤然离世带来的听话不同, 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人为的刻意。向许宁在向家长辈的悉心教导中长大, 也一向是最乖巧最出色的弟子。倘若没有遇上叶铮,没有遇上她,或许会完完全全长成那个向家想要的流云仙君也说不定。
可偏偏世事无常, 向许宁遇到了叶铮,继而遇到了谢逸致。
乖巧的孩子也开始渐渐有了些幼稚想法,而这些在长老们看来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想法, 却在八弥之乱中彻底爆发了出来。
叶铮想要收殓友人尸身,被向许宁拦下。而后谢家覆灭,叶家重创,两人决裂。
千百年来孤身一人的流云仙君究竟想了什么不得而知, 但自八弥之乱后除却千灯宴便自愿禁足长安道,却是举世皆知。
旁人或许不懂,时常候在两人身边的谢逸致却是明白的很。
叶铮远走他乡,落在元泽便不再游走。一是遇上了秦苏,二则是希冀着这仅剩的友人能来寻他。可偏偏遇上的是乖觉的向许宁,当年不听长辈规劝,将实力稍弱的叶铮强行留在长安道护着他,如今更是纵着叶铮的性子任他四处云游。
在无疆城时曾听苏平欢说起过,流云仙君每月十三都会在在十里栈道弹琴,除却苏平欢回来的时候会破例多出现一次之外,便是整日整日地在长安道中的幽居里闭关。
谢逸致就忽然想起了她与向许宁初见之时,那时他们三人年岁都尚小,个个也并无现在的养气功夫。
茫茫落雪之中,那抹白衣铺陈,乌木古琴横于案桌之上,正幽幽弹着不知名的曲调。风雪渐大,那人却眉目清朗,不见郁色,似乎笃定有人会来。
这千百年来,想必向许宁也与当年一样,等着叶铮回去寻他。
思及此,谢逸致轻笑了一声。向家的管教终归还是有用的,起码这位流云仙君绝不会离开长安道去寻人。他的身上背负着一个世家,而向家作为仙门世家之首,其中弯弯绕绕只多不少,倒也为难向许宁能在诸多纷繁杂乱的事宜中抽出时间来无疆一趟。
“喂,无趣你一个人在这儿乐什么呢?”槲生推开门便见得蓝衣姑娘倚在桌前,唇角如雪消融,“叶铮那家伙可总算来消息了,说是已经到阳羽地界儿了,问你什么时候和他碰面。”
谢逸致指尖敲在木桌上,腕间红绳乌珠更衬她肤白似雪。本是随意敲击几下,可无奈听者有意,槲生直接按住了她的腕子,目光灼灼,嘴上却痴缠得很。
“无趣,等你从长安道回来,我们就成婚好不好?”
谢逸致见他用这种少有的语调说话,便知他肯定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要知道几个月前被他带回虚衍后,封茗就来寻过她,想要让龙族子弟帮她量身裁一身新衣裳,且不说还时常有姑娘来寻她明里暗里地想要套她的话。不得不说,和外面的世家子弟比起来,不管过了多少年,虚衍龙族还是单纯许多的。
要是连这都看不出来,想必当年她早就身陨在游历路上了,又哪里会识得槲生。、
可眼见着槲生整天张罗这些似乎也分外开心,她自然也乐得装傻陪他这么折腾。算算日子,之前有一个姑娘说漏嘴的嫁衣,也快成了。
“好,那到时候倒是麻烦我的槲生前辈来接我回家了。”谢逸致端坐着,全然没有槲生想要看到的无措感,甚至于她唇畔的笑容更甚了几分。
槲生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粲然一笑,而后扯着谢逸致就要往外走,嘴上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真是的,要不是我实在是有事,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见那两个麻烦。你到时候尤其要离那什么向许宁远一点,他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若是要回,往那珠子里输点灵力,我能感觉到的。”
“他们要是欺负你记得和我说,我一定打得他们娘都不认识。”
槲生絮絮叨叨的,谢逸致只觉得好笑,倒也不觉得他烦。毕竟槲生也不是第一次这般捻酸呷醋了,这般瞧着,不知怎的竟也对当初槲生逗弄她的行径有些感同身受了。
槲生前辈有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