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风让陆海就在车里休息，陆海却道：“我去看看，你不紧张吧。”
季风自信满满：“有什么好紧张的，等着被我的演技征服吧。”
过去的时候现场还在调设备，季风独自坐到一边酝酿情绪，陆海站得远没去打扰。
等到大家又是一脸汗，才正式开拍。
一个男人踉跄着在街上奔逃，满身鲜血大呼救命。这时陈安从巷子里奔出，手里是一把染血的手术刀，眼神如一只饿到极致的疯狼，正要扑向男人时，两边跳出两个便衣警察，三个人立刻滚到地上。
陆海看得心惊肉跳，这一场戏路上没铺垫子，都是实打实地摔下去。
陈安还在挣扎，付词掏出手铐，一边喊：“按住了！”
另一名警察试图呵斥陈安让他停止反抗，然而特写镜头推进，陈安死死盯着那个跑远的男人，双眼通红，眼里浸满疯狂，悲怆而绝望地嘶喊着：“羊跑了——羊跑了——”
“卡！”导演过了这条，付词把季风扶起来，两个人就坐在马路边喘气，疯狂灌水。
季风今天的戏份宣告结束。
休息好了，调整好情绪后他才站起来，等到导演确认不用再拍之后，他朝陆海走过去，左腿有点不吃力。
走到近处陆海搀住他，问：“刚才摔的？”
季风点点头：“膝盖磕到了，有点疼，回酒店处理吧，付哥这边还有几场戏。”
张原凯等在车里，回酒店的路上，季风问陆海：“我表现怎么样？”
陆海一笑：“还用说，当然完美。那个特写的眼神，我都吓到了。”
季风反而被夸得不好意思：“其实就是热的，憋着一股火想要发泄出来。”
张原凯在一边附和：“真是这样，之前几天跟现场，工作人员老是容易吵起来，结果拍完吃一顿冰西瓜，火气一降，大家就又和和气气的了。被这样的氛围一感染，拍出来的效果真不错。”
陆海心疼季风身上的伤，道：“就是演员有点受罪。”他回想起上次拍《日记》，季风中暑晕倒的事，心有余悸。
“剧组也考虑到这点，预防措施做得特别好，到今天还没有人因为身体原因暂停工作的。我这段时间绿豆汤都快喝吐了。”在现场季风从不抱怨，投入到工作里，苦也是甜的。可喜欢的人在身边，就忍不住诉委屈。
效果立竿见影，陆海轻轻环住他，哄着：“回去给你熬鸡汤，还有排骨汤，天天换着花样喝。”
张原凯：“……”
这世上一定有种工作叫职业电灯泡。
回去之后张原凯翻出剧组备的药箱，季风洗过澡，陆海给他上药，膝盖青了一大片，手臂、大腿甚至下巴上也有轻微擦伤。
擦药的时候陆海怕他疼，下手特别轻，一边说话转移他注意力：“陈安被抓的时候喊‘羊跑了’是什么意思？”
季风解释道：“还记得之前说过，陈安的心理阴影来自于父亲让他亲眼目睹杀羊的过程吗？对他来说，这些受害者就是羊，不听话的羊是要被杀掉的。这也是为什么警察推导不出凶手所在的中心位置一样。因为陈安小时候放羊，不是固定的一个地方，这一片的草吃完了，是要换下一个地方的。”
“有点意思。”陆海把人圈在身前，让他看自己拿手机打游戏。
季风盯着手机屏幕，一边问：“今天不回？”
“嗯，明天下午走。”陆海打完一把，把手机塞给季风，“你来。”
“我不会玩这个。”大学毕业之后他就再没打过游戏，对新出来的这款完全不了解。
陆海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说：“没关系，凭感觉来就行，死了也没事。”
季风缩着脖子，假装认真打游戏，不一会儿还真的沉浸进去了。打了几把之后上了手，吃完饭又继续，已经很像模像样的了。
陆海就一直抱着他看他玩儿，偶尔帮他解释一下有的地方要怎么操作。
张原凯齁得慌，早就躲出去。
等季风眼睛累了，靠在他身上假寐，问他最近有没有心仪的本子。
结果陆海语出惊人：“有一个，讲同性.爱情的。”
第60章
现在国内大环境宽松了很多，相关部门的政策也在逐步放松，但还没有一部能够正式登上大银幕的同性电影。
如果陆海真的接了，可能没办法在国内上映。
然而陆海接下来一句话让季风由惊变喜：“已经拿到了拍摄许可，但剧本还在打磨。这是导演自己写的剧本，这一次也是知道上面有意在这方面逐步放宽，所以试一次。如果能够尽快拍摄制作，那么也许会成为国内第一部 完完全全以同性恋人为主角上映的电影。”
这其中的意义不言而喻，不过目前电影还处在完全保密的阶段。
“你打算接了吗？”陆海隔了这么长的时间，才找到感兴趣的剧本，季风明白他应该是倾向于去接的。
陆海点头：“还在接洽，导演想好好做一部片子出来，不想急于求成。我的想法是，即便最后出来哪怕不尽如人意，但电影本身的社会意义也足以成为我去争取的理由。”
“争取”两个字引起季风的注意，按照陆海的描述，这部电影自然而然会成为香饽饽，圈子里能打听到消息的人不少，肯定还有别的人也想上。
但他也有点担心会不会是假消息：“能确定吗？”
陆海清楚他的顾虑，道：“确定了我们才同意谈的，我们查过备案，而且这部电影的导演可是杨君澜。”
季风差点从沙发上滚下去，不敢相信：“你说的，是那个杨君澜？”
陆海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发笑，道：“对，就是那个杨君澜。”
杨君澜是谁？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国内电影的领军人物，其人在题材和立意选择上向来大胆犀利，但电影风格细腻，反而有种锋芒下的温柔感。
后来国内各方面的限制一度缩紧，杨君澜觉得自我受到限制，竟这么抛弃在国内闯下的半壁江山，去了国外打拼并且拍出好几部精品，斩获无数国际大奖。
为此，国内在惋惜失去一位顶尖电影人才的同时，也有很多人痛斥他卖国求荣，不过是为了追求名利的世俗之辈。至今在一些论坛上，每次杨君澜的新作上映，总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但其实只有身在这个圈子里的人才懂得，有的人即使在诸多限制里仍试图为电影拼出一条全新的路，有的人终身追求的只有艺术的极致，因此宁愿远走异国他乡。
从这次政策一放松，杨君澜就迫不及待回国来看，他大概从来没有放弃过在自己的故土实现电影梦想的愿望。
导演和编剧都是杨君澜，别说是男主，恐怕一个戏份稍微多一点的配角，都会有人争得头破血流。
据陆海的说法，杨君澜离开多年，此次回来想要打开局面，恐怕也需要一个足以号召票房的人。
刚刚凭借《日记》打破国内票房纪录的陆海便成了首要的候选人之一，之后导演会通过试镜亲自挑选两位主角和主要配角。
季风听得很心动，这是杨君澜的电影，且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电影，更重要的是，一个和陆海扮演恋人的机会。
在这个大胆的假设下，他可以通过镜头，向爱人毫无保留和遮掩地表达爱意。
不过对他来说，这似乎是痴心妄想。
然而季风却想要去试一次，让这个妄想成真。
“等电影开始试镜的时候，你说我有机会去试试吗？”季风问陆海，心里惴惴。
陆海让他坐在自己腿上，面朝着自己，笑而不语。
季风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就等我说这句话？”
陆海抱紧他，低声道：“我只想和你在电影里做恋人，除了你，我找不出第二个想要合作的对象。”
季风感动得一塌糊涂，心里鼓胀，有什么东西从中冲破出来，在四肢百骸里激荡。可他说不出，形容不了，语言在此刻成了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于是他眼眶湿润，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出来一句：“也许咱们谁也选不上呢。”
陆海无奈又好笑：“……你说一句‘我爱你’都比这个强！”
季风还挺理直气壮：“这个事儿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啊，而且为了任性地指定唯一的合作对象，放弃一个大好的机会，这有违你的专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