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果新也觉得不对啊,她在家时常常给福晋捏肩背,不是这样事儿的啊,皇帝怎么还越揉越紧绷了呢?
她的手越来越往下,在就快要按到后腰时,皇帝突然愤起,猛地扫开她的手,高声道:“不必了!”
皇帝起身理理下裳。他的理智很清明,皇后不是低位嫔妃,不该做这些来讨他欢心,但心却不听控制的略生欣喜。一怒一喜之间,皇帝只觉得心口往下的地方坠坠的,不太好受,欲盖弥彰地清一清嗓子,“皇后,你存的是这个心?”
他们是正头夫妻,做这种事也无可厚非,今儿就遂了皇后的意罢,皇帝想。
祁果新怎么看都觉得皇帝微微躬身的动作不太自然,视线顺着往下一探,落在稍稍拱起的襞积下裳上。
祁果新脸“噌”一下刷得通红,天地上下,阴阳调和,她什么都懂,爷们儿动了情,这就是福晋说的“好时机”,不过如今她已经不打算自个儿承幸了,算不上她的好时机了。
祁果新退后两步,语气冷静地躬身告饶,“奴才手笨脚拙,惹了万岁爷不虞,求万岁爷看在奴才一心为主子的份上,免了奴才的罪。”
事发仓促,皇帝心思还没来得及兜回来,皇后怎么和想象的不一样?
祁果新眼梢里往甘松的方向偷瞄一眼,御前的人都很有眼力劲儿,早在她替皇帝推拿的时候就无声无息地往外退了,连甘松也快被旁的小太监拽着袖口拉出去了,祁果新心里一急,再蹲了个礼,“明儿还有得颠簸,请万岁爷早些安置罢?”
不等皇帝回答,祁果新扯嗓子朝门帘处唤了一嗓子,“甘松留下伺候,待会儿万岁爷醒了要传茶水,你在一旁伺候也得用些。”
皇帝下沉的气血没发泄处,本兀自汹涌着,听了皇后这几句话轮番上涌,在脑海中一浪一浪地激荡,形成滔天的怒气。皇后不光和他想象得不一样,没拈酸吃醋,也没扇惑人心,甚至还大度地给他安排得妥妥帖帖的。
皇帝终于暴怒了,大掌“砰”一拍桌案,连案几腿儿都随之颤动。皇帝凉声道:“统统给朕出去!”
怎么又生气了呢?祁果新惊了,因为顶小帐篷被发现了,皇帝也会羞臊?
那就算了罢,秋狩日子长着哪,犯不着赶在大虫发怒时拔虎头毛,改日再劝罢。
反思反思自己,祁果新觉得方才做事做得不太厚道。
甘松当初主动请缨想伺候皇帝,可在御前伺候久了,对皇帝那葛脾气心中有数,没准儿想法就变了呢?祁果新心说不成,还是得先问问丫头的意思,“万岁爷,既然这人您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奴才就先借走啦?”
皇帝心里窝了火,这下逮着了个发泄的出处,“你还想从朕这儿抢人?”
祁果新瞄瞄皇帝,再瞧瞧甘松,心道果然啊,皇帝对甘松真有意思,就连区区半刻都离不得。
看来甘松晋位是早晚的事了,她得抓紧点儿,别被旁的妃子抢先卖了好。
皇帝瞧见她脸上一脸了然的神情,脑后一阵阵抽疼,眼不见心不烦,“都滚出去!”
祁果新懒得计较皇帝这次又为了什么发怒了,顺势蹲了安,“万岁爷且歇着罢,奴才告退。”
退到门口了,冲甘松招招手,小声唤了一声,“甘松,你随我来。”
把人带回自己的大帐里,祁果新亲亲热热地拉了甘松的手,“甘松,你掏心窝子跟我说实在话,你想伺候万岁爷吗?”
甘松听了吓一跳,以为是自己差事上犯了什么错处,赶忙跪下来磕头,“奴才想伺候万岁爷,伺候万岁爷是奴才的荣耀。”
祁果新发觉丫头好像是想岔了,“不是茶水上伺候,就是……随身的那种伺候……”她也是还没承过幸的姑娘,说这话有些挂不住脸,臊得慌,“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让你伺候万岁爷,你愿意吗?”
第14章
“奴才……奴才……”甘松惊得起了一后背的战栗,先前榜嘎回禀万岁爷的时候她就在御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岑嫔挖坑害她往下跳,但她要是这会儿跟主子娘娘提起岑嫔,岂不是把万岁爷背地里找人偷瞧主子娘娘的事儿给卖了?
祁果新眼里放光,嘴角带着欣喜期待的微笑,眼巴巴地盯着甘松。
甘松觉得主子娘娘的反应好像有些怪异,不过没往细里想,额头贴地地磕头,“奴才品貌平庸,不配得万岁爷青眼。”
谁敢明着说自己不想伺候皇帝?委婉自谦实际就是不愿的意思了。祁果新被迎头泼了盆凉水,笑容僵在脸上,长长“啊”了一声,诧异和受挫并存。
祁果新掩饰不住的丧气,瞧瞧皇帝那臭脾气!把丫头给赶跑了罢?这下好了,她又得重新物色替她生阿哥的人了。
祁果新很是失落,挥挥手让茵陈上茶点心,往死里放糖,越甜腻越好,心绪不佳的时候来口甜的,什么烦恼都能忘了。
不快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祁果新很快就自己想开了,她嫌皇帝又鸡贼又葛,甘松没准儿也这么认为,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她俩谈得来、能说上话。
深宫轻易就能把人闷死,好不容易又寻觅到一个能说话的对象,祁果新重新挂上了笑脸,跟甘松拉家常,“你还有多久出宫?”
甘松答道:“回皇后主子的话,还有整两年。”
“你起来罢,不用拘束,我这儿没什么规矩。”
茵陈往榻上铺好了软褥子,祁果新半靠上去,随意找着话题,“离家这么些年,家里很是挂念罢?家里人可都好?”
甘松谢恩后站起来,半垂眼答话:“谢皇后主子,奴才爹妈都好。奴才有幸进宫伺候主子,是为了奴才全家的荣耀,为了旗主子的脸面。”
祁果新贼心不死,问得很真诚:“既然这样,怎么不想服侍万岁爷呢?”
荣耀都是嘴上说得好听的。像甘松这样能进宫侍奉的丫头,家里虽门第不高,好赖家大人身上都背着品级,搁家里好好当小姐多舒服,谁愿意进宫干伺候人的活计?既然想为家里挣脸面,晋位了不是更能往脸上贴金么?
甘松脸色一变,道了好几声“奴才万死”,她是真不愿意把一辈子都埋葬在这深宫里,只好真心话吐露出来了,“奴才不敢欺瞒皇后主子,奴才天性痴顽,打小就是个闲不住爱往外跑的,实在是耐不住。”
谁不是呢?四四方方的墙格出了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砖连着四四方方的门,一生被捆绑在规矩体统的缚索里,至死方休。
像甘松这样的宫女子,守着四方日子还有个盼头,总能有放出宫去的那一日。那祁果新呢?
祁果新耷拉下眼皮,长吁短叹地哀叹起了自己暗无天日的悲惨命运。
欷歔了好一阵,祁果新重新平缓了心绪,接着问道:“家里给说亲了没?”
甘松摇头,“奴才爹妈都是懂规矩的,万万不敢做坏了体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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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女子满役前都是皇帝的人,就是家里有暗中寻觅人家的,明面儿上也只能说没有。
祁果新没再往下追问,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宫女子出宫都快二十五了,再慢悠悠地寻什么婆家?禁城里宫女子海了去了,真要一个个细揪了去,不给人留活路,自个儿也累得慌。
祁果新抿嘴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了话题,“家里有几个孩子?”
闲闲散散地说起家里人,甘松脸上的紧张渐渐散去,露出松快的笑来,手上匆忙比划,“上头有一个大哥子,下头还有个妹子。奴才进宫的时候,老小还是个奶娃娃,上个月奴才娘领着老小上西护城河南岸来瞧奴才,好家伙,小丫头都跟栅栏高了……”
祁果新想着那画面也跟着笑,又随口问:“宫里当差的人里,有熟识的吗?”
甘松也笑,“有,从前奴才在慈宁宫当差,慈宁宫绣房的米仁和奴才是跟家从小手拉手长到大的姐俩儿,本来还以为能一块儿当差到出宫……”
祁果新短促地哎了一声,“甘松,你不是主动想上御前去的?”
甘松摇头说不是,“是皇太后娘娘看得起奴才,说奴才老实本分,御前合该都是奴才这样没心眼子、对万岁爷忠贞不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