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握着拳头:“十两。”
雪鸢听说十两银子,伸手拉了拉清风的衣角,三人在宋府就不宽裕,出了宋府更是靠着小姐卖字画过活,这十两银子小姐赚来不易。哪知清风手捏着雪鸢,朝她笑了笑:“好,十两就十两。有劳您带路。”
伙计看着这个姑娘,普普通通一个女子,有些文气,出手却阔绰,倒是看不清来头。点点头在前头带路。
这才几里路,竟是换了个人间。到了上头之时,三人恨自己穿少了。那活计却是有经验的,到一件屋子里拿出三件红色鹿皮披风,一人递给他们一件:“这样兴许不冷。”连忙接过来披上,果然解了寒,惬意起来。信步到最高处,回头望来时路,林深繁花掩映亭台楼阁,鸟语花香伴清风拂面,醉人的狠。
当真世间美色。
伙计在门口敲了敲门,轻声说道:“掌柜的,这间今日有人定了。”
门开了,出来一男子,披着一样的鹿皮披风,发冠高束,看起来十分眼熟,竟是怀谷先生!
清风有些震惊的微张着唇看着景柯,景柯亦没有料到,想了几天的小人儿,今儿个竟是自己送上了门。眉头一皱假意生气:“生意伙伴字写完了?还有游山玩水的心思?”
清风被他问的有些心虚,歪着头说了句:“兴许出来走一回,回去能写的更好些。”
“巧舌如簧。”景柯嗤了一声:“三小姐倒是出手阔绰,写一幅字能赚几个银子,竟敢豪掷这许多银两住这摘星阁。”
“银子赚来就是花的,花完了再赚便是。”清风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有些气恼,忍不住还了嘴。
她这一还嘴,景柯沉了几日的心情骤然好了,也是犯贱。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即是生意伙伴,我也不在意那些银子了。今日吃住算我请了。”
“……”清风不想为五斗米折腰,开口要回绝他,却听他又接了句:“从你的字画银子里扣罢!”
“哦。”
折腾这么久,此时已是傍晚,山间风大,清风裹紧了披风对伙计说道:“要吃鱼,要吃自家磨的豆腐,要吃现摘的青菜。”末了又加了句:“要喝山泉水泡的茶…”
景柯在一旁沉着眼看她,灯笼之下,一张小脸儿通红,眼睛里闪着星星点点,是为那些吃食发的光。这心念复动,有如万丈高楼平地起,大有直冲云霄之势。活了三十载,何曾见过这样不遮不掩的、纯粹的、才情惊人的女子?她与旁的才女不同,旁的才女才华横溢,都浮在天上,她不同,她的才情在天上打了转,又一点点沉入人间烟火,与世俗揉在一起,让平常的日子多了数不清的乐趣和美感。这样的人,景柯头一次碰到。
小七注意到景柯的目光,那目光好似要将小姐生吞活剥的了一般,于是站在二人中间指着小溪里蹦出的一条鱼:“就吃它!它自告奋勇!”不动声色的挡住了他。
雪鸢亦站过来:“对!就吃你!”
清风被他们逗的,嗤嗤笑出声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细,因为景柯是从这时起彻底着魔的。
景柯虽不是良人,却是第一个真正看到了清风的好的人。感谢在2020-05-15 19:44:04~2020-05-18 00:42:0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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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六月
山间夜里冷,几个人围着一个小火炉看星星。小七视线扫过景柯几次,他都没事人一样坐着不动。雪鸢的手指轻轻戳在清风腰间。主仆久了,清风自然懂。
“怀古先生不去忙旁的事?”言下之意在赶人了。
景柯自然听出她的意思,起身抖了抖披风,朝她拱手:“不叨扰。”而后顺着树屋下行,倒是没走多远,拐进了摘星阁的下一间,揽月阁。景柯进了揽月阁,教人泡了壶茶,坐在窗前听她主仆三人说话。
清风声线温柔,这会儿应是指着树上的乌鸦没有来说了一句憨直的话:“天下乌鸦一般黑!”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忍不住将窗子推开一个小缝头探出去瞧,这一瞧不得了,平日里伏案提笔书写诗情画意的三小姐此时已爬上了树,正伸手去掏那鸟窝,一边掏一边说:“与其放在这里,莫不如烤了吃。”
景柯忍不住笑出声,这世上的女子当真是要分一分类归一归等的,无才无德的算四等,有才无德算三等,有才有德算二等,有才有德有貌算一等,有才有德有趣…万里挑一。三小姐当得上有趣。
再探出头去,看到清风并未真的烤了那鸟蛋,而是小心翼翼交给小七:“咱们带回去,孵一个试试。”
当真能把平淡如水的日子,过出千百种花样来。
饭食终于做好,三人围在小炉边,喝了点小酒,吃着热腾腾的鱼,赏着天上星。
“还是银子多好。”雪鸢由衷发出一声喟叹,琉璃听她这样说,拉过她的手:“那会儿让你换个主子你不肯,非要跟我一起受苦。是不是傻?”
“傻倒是不傻,三小姐人好,伺候三小姐,舒心;但咱们穷,亦是不掺假的穷啊!”说完哈哈笑出声,小七不乐意了,跳起来说:“咱们怎的就穷了?三小姐待咱们这样好,要我说,咱们这日子最富庶。”
“好好好,咱们最富庶。等本小姐回去了,盘算盘算手中的银子,开间铺子。教三哥把他那些狐朋狗友都拉来,兴许能赚些银子。”
“宋将军可没有狐朋狗友,就算有,也被派到了各处。”雪鸢捂着脸,忍不住叹了声。
三人许久没有如此开怀,笑声在山谷中起了许多回音,景柯听着他们谈笑,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说澜沧,赵越溪的脸虚靠在他脸庞,怪异的触感令他酒醒了一半,双手握住她肩膀将她向后推了推,这才发觉,眼前人哪里是心上人,分明是自己搞错了!
慌忙后退一步朝赵越溪施礼:“喝多了,请越溪小姐莫怪。”
赵越溪看他诚惶诚恐,掩唇笑出了声,嘴上说了一句俏皮话:“怪欧阳大人什么?”向前迈了一步,踮起脚到他腮边:“怪欧阳大人情之所至,将越溪揽入怀中吗?越溪不怪欧阳大人,越溪喜欢。”而后后退一步:“欧阳大人到了,越溪回去了。”不给澜沧任何说话的机会,转头走了。
澜沧站在那,心中堵了什么一般。抬眼看到清风的院子,已灭了灯。澜沧心中缺了一块,倚在清风的院门上,站了许久,才缓缓向回走。
这些日子每每澜沧遇到不快之事,都会到清风院中小坐一会儿,与她说会儿话,或者干脆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坐着。清风就像一阵清风,什么脏污到她这里,一吹就散了。
耿叔开门看到澜沧醉成这样吓了一跳,忙大声唤静念。已睡下的静念揉着眼迷迷糊糊走出来,看到澜沧喝成这样,忙几步上前搀住了他:“大人。”
澜沧摆了摆手:“醉了醉了。”任由静念将他扶进卧房,和衣倒在床上。
澜沧喝醉了,头脑却极清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枕下的帕子传来幽香,他拿出帕子盖在面上,不久沉沉睡去。
澜沧第二日起床经过清风的院子,又在门口站了会儿。不知怎的,想跟清风说两句话。然而他起身太早,天还未亮,此时叩门多少显得不合适。
神思恍惚一整日,早早下了职向回赶,却发觉清风院门紧闭,拍了许久门,也不见人来开。澜沧向清风这里跑惯了腿儿,冷不丁吃个闭门羹,心中堵了一下。
晚上用饭之时,厨子炖了一锅大肉,澜沧吃一口便放下碗筷,背着手回房了。又过了许久,在屋内唤静念:“静念,你来。”
静念推门进去,看到澜沧手里捏着两块帕子递到他手中:“帕子没有味道了,该换新的了。你跑趟腿找三小姐换两块来。”说完眼睁睁看着静念跑走,又眼睁睁等着静念回来。
哪成想静念回来了,朝他摊摊手:“怪事了,三小姐院内没人。”
“拍门没人应吗?”
“没人应。”
“那哪成,你再去一趟,翻个墙,看看里头在做什么?别出什么事儿。”
“翻墙?”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