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青竹随风轻晃,院中的人久不出来,裴舜钦等在院外来回踱步,越想越是窝火。
这到底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他烦躁地踹了脚石头。
她如果是想报复他当初一走了之,大有一大堆整治裴家的法子,何需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
而且她喜欢他,干嘛又要催他退婚?连陆可明都知道她与岑寂的关系,她总不可能对自己的婚事一无所知。
难道她不想嫁他,她想嫁岑寂?
一念及此,裴舜钦顿时气得脑仁儿发麻。
里面半天没动静,裴舜钦性子磨得受不住,冲动地想要直闯进去。
“乔大人在里面办公,闲人勿进。”守在门口的两个悬卫尽职尽责地将刀架在了一处。
裴舜钦憋屈得太阳穴直跳,可也晓得这两尊门神绝不会网开一面。
乔景,你真是好样的。
忍无可忍,还是得忍。裴舜钦沉着脸后撤一步,每多等一刻就觉心中的怨气又积重了一分。
日影西移,裴舜钦气起气平数次,直到等得没了脾气,方等到乔若带着人出了院子。
“乔景。”
他立即上前望着乔景唤了一声,声气里带着点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委屈。
乔景不知道裴舜钦在外面等了多久,但看到他这副从未见过的丧气模样,只觉心被人狠狠攥了一把。
“裴公子等在此处,是有什么要紧话要同在下说吗?”
乔若微笑着接过话,将言下之意表达得清清楚楚。
那就是有什么话同我说就行了,不要再无谓纠缠我妹妹。
岑寂见气氛微妙,当即选择抽身而退。
“乔二哥,你们慢聊,我先走一步。”
裴舜钦看一眼岑寂,再看一眼乔景,心又是一阵发闷。
难怪当时在客栈他总觉得她和岑寂的对话意味深长,原来他们不是在互相试探,而是在默契地说着只有他们明白的话。
那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而对他们是无需多言的事情?
裴舜钦骤然觉得他与乔景距离好远。
她和岑寂门当户对,生在差不多的家庭,有着差不多的教养,对某些事务有着共通的见解。
而他从不属于这类人中的一员。
乔景从裴舜钦忽然黯淡的眼光里感到了点害怕。
“哥哥,我……”
她想支开乔若,单独同裴舜钦说说话,不想乔若恍若未闻,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含笑问裴舜钦道:“裴公子有话就请说吧。”
裴舜钦目光越过乔若,无力又平静地落在了乔景身上。
“我有些事想问一下……她。”裴舜钦说到最末咬了一下舌头,因为他不知道应该称呼乔景为“她”还是“令弟”。
多可笑,他明明知道她是谁,但如果想维持礼貌,就得称呼她为他们明明都不存在的“令弟”。
乔若本想吊裴舜钦两天再同他谈这些事情,可见这小子不好打发,便向寝舍的方向一抬手,说:“还是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
他偏过头看向妹妹,眼中多了丝宠溺的笑。
“就去你那儿,顺便让我看看你屋子收拾得怎么样。”
“啊?”乔景吓了一跳。
“带路。”乔若催促。
乔景面露为难之色,沉默地将哥哥领到了寝舍门前,裴舜钦没做他想,自然掏出把钥匙开锁,乔若脸色一变,一把摁住了裴舜钦的手。
“你怎么会有我妹妹房间的钥匙?”乔若失了风度气急败坏地问过裴舜钦,立即偏头质问乔景。
“这是怎么回事!”
在乔若说要来的那一刻乔景就晓得等下免不了一场狂风骤雨。
她顶着一路做的心理准备,怯怯回道:“二哥,我……我在信里……撒……撒谎了。”
“荒唐!”乔若气得脸面发白。
乔景又是羞愧又是难受,她想哭又不敢哭,便抿着嘴唇低头勉强忍住了眼泪。
裴舜钦见两人这反应就猜到了乔景撒的是个什么谎,他虽恼她骗了她,但见她被乔若吼得这样可怜又觉得心疼。
“你别凶她,我俩……”
“我是她哥哥,你又是谁?!”
乔若厉声打断他的话,没好气地从他手中拿过钥匙,沉着脸开了锁。
“你进去。”乔若转向乔景,按捺着怒火向房里一偏头。
乔景不敢做声,安静走进了屋子。
乔若深吸口气,转身面向裴舜钦冷淡道:“裴公子,我与三妹久未相见,劳烦你给我兄妹俩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且在外等等。”
裴舜钦这时候已经无所谓等不等了,他怕乔若在气头上说出些伤人的话,便好声好气地与他解释道:“我俩同处一室,但从未有过逾矩之事。裴某与圣人不能比,但绝不是禽兽!”
乔若听了这话也不过是从十分生气变为了九分生气。
乔景是他的妹妹,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跑来跟他说这些?
全家视若珍宝的小女儿,他从小看重宠爱的幺妹,他没动她难道他就可以放心了吗?
他可没忘面前这人曾经给了妹妹怎样的难堪。
要不是看在乔景为他做出了不知多少离经叛道的事情的份上,他早就一拳揍到他脸上了!
乔若不屑冷哼一声,一言不发地走进房中,重重带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
逃跑一时爽,XXXXX。
☆、第七十八章
乔景讷讷站在屋中,心慌得像井里的轱辘,听得乔若饱含着怒气重重带上门的声响,她肩膀一颤,硬着头皮转向了乔若。
“二哥……”她心虚地叫了声乔若。
乔若沉着脸瞪她一眼,一撩下摆在桌边坐下,克制又愠怒地说了一个字。
“坐!”
乔景乖乖挪到了桌子另一边坐下,她无措地将手放在桌面下,小心翼翼地觑了乔若一眼。
家里人知道她和裴舜钦同住一室,是绝不可能同意她继续在书院读书的,所以她当时在信里就撒了谎说她想法子单独住了间寝舍。
她本以为远在千里之外,自己这个谎不可能被戳穿。
可没想到乔若竟然来了这儿。
乔若也是在书院里读过书,与人同过寝的人,少年人私下如何不讲究,如何放肆他一清二楚,所以想到幺妹要和门外那家伙朝夕与共见识过多少粗野事情,他便气得恨不能当下掀了桌子。
太胡闹,太荒唐了!
无数想要教训的话撞在一处无从说起,乔若也怕自己气极了口不择言,便只是紧抿着嘴角环视了遍房间。
结果越看越气。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乔若实在忍不住,震怒地拍了下桌子。
乔景被这声惊雷似的质问惊得一抖。
她知道自己这事做的不当,没什么好辩解的,便只不发一言地微低着头,任由乔若发火。
乔若瞧见妹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情更是焦躁。
“这是什么东西?”
他不耐烦地一推桌子站起身,指着屏风问乔景,尽量让自己显得不要太凶。
乔景紧张看着乔若脸色,如实回道:“这个屏风是我用来划分楚河汉界的。”
“楚河汉界?”乔若听罢,意味不明地轻轻哼了一声。
乔景鼓起勇气解释道:“二哥,我……我不是不懂事的人,我绝对,绝对没有做出有辱乔家门风的事情。”
乔景停顿一瞬,涨红脸努力说:“我和他向来是……”
乔若连连摇了几下头,像是听不下去,乔景心往下一坠,也说不下去了。
“你太糊涂了。”乔若痛心疾首地斥她一声,转过身来面向了她。
“你是我妹妹,我自然信你。可是乔景你告诉我,你觉得你与门外那小子的楚河汉界,应该是划在这间房里吗?!”
乔若此话一出,乔景就觉得自己像被人打了个耳光。
乔若说的不错,这房里放了屏风又如何,她问心无愧又如何?此事传到旁人耳中,不管这房里放了一个屏风两个屏风还是一百个屏风,他们都只会觉得她不知廉耻。
“那你要我如何?”乔景低头沉默一瞬,抬起头颤声问乔若。
乔若说的话,一下就让那种久违的闷得让她透不过气的感觉重新包裹住了她。
乔若没想过妹妹会与她顶嘴。
“你说什么?”他像是没听清般地问。
乔景盯着乔若,忍着哭腔大声地又问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