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舒兰一事后,宋衍的态度对裴舜钦不再像之前那般冷厉,两人谈不上握手言欢,但偶尔也能玩笑两句了。
“读书读惯了就如吃饭睡觉一样一日不可不做,你是之前读少了,才会嫌读书累得慌。”
宋衍反击的从容,裴舜钦找不出词儿顶回去,只得装作没听到,乔景见他吃瘪,忍不住扬唇笑了。
乔景胳膊肘儿往外拐,裴舜钦恼羞成怒,一甩衣摆在宋衍旁边坐下,兴师问罪道:“现在这儿就我们三个人,我有话要审你,你得从实招来。”
“什么?”宋衍不知其意。
“我直问了。”裴舜钦得意一笑,问道:“第一,你大半夜跑去我闻斋做什么?第二,你去熙春楼做什么?”
他想问宋衍这两个问题许久了,尤其是第二个。
宋衍不妨裴舜钦是问他这个,神情骤然一黯。
乔景猜这两样事都与姜舒兰有关,赶紧向裴舜钦使了个眼色要他不要追根究底。
“宋师兄,你不用理他。”她打圆场道。
“这也没什么说不得的。”宋衍倒是不欲隐瞒,直爽道:“老师收了不少疑难方,我有时会抄了带下山给姜大夫看,之所以在半夜,只是不想看见了让人多问。”
他看一眼裴舜钦,后知后觉道:“原来那回潜入我闻斋的真的是你们。”
“那熙春楼呢?”
宋衍偷抄方子不算光明正大,裴舜钦半夜翻墙出去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勾当,裴舜钦讪讪一笑,摆手要宋衍继续说。
宋衍解释道:“我去帮姜大夫送药。老人家腿脚不便,那地方姑娘去又不方便,我就常帮着跑腿了。”
乔景恍然大悟,“难怪书院每次采买不管轮不轮的到你,你都要下山。”
宋衍点了点头,默了一刻,苦笑道:“以后倒不用没事儿就往山下跑了。”
宋衍这话甚是唏嘘,乔景无话可接只能陪着沉默,裴舜钦大咧咧地嗐一声,一抬手搭上了宋衍的肩膀。
“怕什么!你书读的这么好,日后高中了多的是人家争着把姑娘嫁给你。”
裴舜钦安慰的话朴素又粗暴,宋衍无语拿下裴舜钦的手,凉凉道:“裴兄高抬了。宋某读书没有那么大志向,不过是为了攒下点基业,不至于叫后人像我这般窘迫罢了。”
他本想揶揄揶揄裴舜钦,不想裴舜钦听罢他的话后愣了愣,竟然点了一点头,说:“你说的是,是得好好读书,我也得好好读书。”
从裴舜钦嘴里说出来“好好读书”四字不若见鬼,乔景和宋衍同时意外地看向了裴舜钦。
裴舜钦玩味笑道:“我要是不好好读书,说不定我儿子就跟你一样了。”
裴舜钦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拐着弯儿占便宜,乔景听着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宋衍被噎得没话说,只得一甩袖子以示不满。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是为了什么而读书?
是为了自己能娶老婆儿子能娶老婆吗?
不!
时代变迁,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我们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所以,好好读书!
☆、第五十六章
乔景和裴舜钦从宋衍房中出来时雪已经停了,天空灰沉一片,石上树梢都积满了莹白的雪。
雪景难得,乔景不想回屋里窝着,便向裴舜钦提议到听溪亭去赏雪。
两人绕过寝舍,并肩往空旷的溪边走,乔景披着件青灰的貂绒披风,小巧的鼻尖在冷冽的空气里冻得发红。
一阵寒风吹得树上飘落的雪在半空打转,她冷得一颤,裹紧披风随口抱怨道:“真冷。”
“你身体太差了。”裴舜钦不留情面地嘲笑完,伸手从岩上团过一堆雪草草一捏,随即无聊地向前一掷。
雪球不及落地就在空中散了开,腾散的细碎冰屑好像朵绽开的白色烟花。
乔景蓦地想到了京城金碧辉煌的上元节。
也不知家里人在干什么?她悄然想。
这还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不在家里过年。往年她都嫌过年诸事烦杂,直到元宵得不到半刻清净,今年什么事儿都不用操心,她倒觉得有点儿不习惯了。
“你在想什么?”
裴舜钦见她出神,手贱地抓了把雪往她面前一扬。
细雪飞扑了乔景一脸,乔景仰身一躲,抬手摸到脸上湿凉湿凉的,没好气地捏了个雪球砸了回去。
“裴舜钦!”
裴舜钦敏捷跳开,笑得无赖得意。
“你会不会玩啊!”他挑衅说着,手撑着岩面利索跳到高处,老实不客气地扯着树枝用力摇了几下。
树枝上堆着的雪立时纷纷扬扬地往下落,乔景站在树旁被落雪劈头盖脸地砸了满身,笼在雪雾里只觉呼吸都冷得呛人。
“裴舜钦!”
她忙不迭地跑出被裴舜钦祸害的范围,却也没什么反击的好办法,只好气愤地站在下面瞪着始作俑者。
看乔景生气着急于裴舜钦而言是件赏心乐事,他心里舒坦了,便偃旗息鼓地跳回地上,不想地面上结了层坚冰,他踩透柔软蓬松的积雪,脚下一滑,立时整个人失了平衡地往前栽倒。
“哎!”
乔景慌忙伸手去扶,不过裴舜钦身材高大她根本接不住,一拉一扯之间就被裴舜钦压着重重摔在了雪地上。
事情发生的突然,乔景头一昏就觉天地已然颠倒,裴舜钦重得很,她被压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小脸便皱成了一团。
“你起来……”
她艰难说着,恼火地捶了一下抱着她的裴舜钦,结果目光一对上裴舜钦的眼神,心就刹那静了。
因为他的眼睛里满是浮动着让她不知所措的热切。
裴舜钦刚刚摔下的时候眼疾手快地拖住了乔景的后脑,他缓缓撑起一侧了身子,既让乔景跑不了又不至于压着她。
白雪,乌发,清眸,乔景静凝而羞怯的神情简直是在牵引他做点什么。
他托在乔景头后的手微微一用力,将她的脸抬向自己,刚想低下头噙住她的唇,不想才一动作,乔景就一下将头埋进了他的怀里,还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裴舜钦几欲被乔景这个没头没脑的动作拽得差点没撑住。
这是什么意思?
他愣了一愣,等到反应过来,无可奈何地笑了。
她怕了,却又怕的不够彻底,才会情急之下一头扎进他怀里装鸵鸟。
裴舜钦现下的心情半是失落半是高兴,他失落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吻到她,又高兴乔景不但没有赏他一耳光,反而抱住了他。
他垂眼偷瞄,看到乔景耳垂红得彻底,不由很想看看此时她的样子。
“喂。”他戏弄似地吹下了她耳侧。
“啊?”
乔景在他怀里一颤,果然乖乖抬起了头,她两颊染绯,眉眼含羞半怯,他看着更乐了。
实不相瞒,乔景现在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裴舜钦身上的味道,裴顺钦的心跳,还有他身上的味道,这些都让她五迷三道得寻不着一丝清明。
裴舜钦收紧手臂,像藏东西似的又将乔景抱在了胸前。
“乔景……”他轻声唤。
“嗯……?”乔景在他怀里闷闷回应了一声,口气软糯得叫他心里发痒。
她也太好欺负了。
裴舜钦满足地想。
他慢条斯理对怀中人说:“你说等我们走了之后,别人路过这儿会不会想,是哪个傻子连路都不会走,在地上摔了这么大一个坑?”
乔景一头雾水,不懂裴舜钦在说什么。
“所以我们得毁尸灭迹。”
毁尸灭迹?
乔景还未来得及想要毁什么尸,灭什么迹,就觉得身体骤然一轻。
裴舜钦抱着乔景在雪地横滚过一大片,乔景万想不到裴舜钦会如此胡闹,只是死死抱着他腰不敢放手。
“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看出来这里摔过人了。”
裴舜钦闹够了,仰面瘫倒在雪地上正经地说,乔景伏在他身上忍过一阵头晕,有气无力地侧身歪坐到了地上。
“什么毛病……”
她无语地抓起把雪往裴舜钦脸上一扔,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裴舜钦一呸落在唇上的雪,笑意盈盈地坐起了身。
“我说的不对吗?”他不服气地回敬了乔景一下。
乔景懒得再和他闹,站起来拍掉沾了一披风的雪,裴舜钦还坐在地上,她便顺手也帮他拍了拍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