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嫁人以后(13)

安塞在胡思乱想中再次进入睡眠之中。他醒来的时候,有幸见到这座矗立在马第尔达王城几百年的宫殿之中难得一见的兵荒马乱。没有人拉窗帘,屋子里有些昏暗。那本应坐在花园里悠闲喝茶的王后陛下正焦急地站在床前,手中捧着一个红褐色的小陶罐。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奥登正沿着一个固定的轨迹来回踱步,他的面上并没有太多表情,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但眉间那道并不太深的沟壑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焦躁。过长的睡眠和低血压短暂的夺走了安塞的思考能力,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只能半睁着眼睛摊在柔软的床垫和被子中间发呆,直到一个风风火火的女仆在花园中摔倒,发出响亮地一声“哎呀”,才把他的灵魂勉强召回。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一夜之间穿越到了孩子出生之后,自己只是个不能见光需要修养随时会感染各种奇怪急病从而轻易去死的产妇。

王后一直盯着他的动静,是这间屋子里第一个发现他的自然苏醒的人,她惊喜地叫起来:“奥登,他醒了!他没有死!”

还未等到他迟钝的丈夫反应过来,花园里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祝贺,安塞用余光看到那位原本抱着唢呐朝外走的男士愣了一下,又原路返回了——看来,无论在哪个国家,唢呐都是葬礼的御用乐器。他有点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便坐起来,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屋子里还是那么昏暗,有个拿着蜡烛进来的女仆把灯都点上了,安塞坐起来的动作太快,眼前发黑,但他极力保持若无其事的样子,见没有人回答,又问了一遍,这次他加上了敬语:“请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几点了?”

奥登的两条腿保持着走路时的姿势,但,事实上他已经定在原地三、四分钟了,从安塞醒来到现在,他脸上那幅见鬼的表情就没有变过,但他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他告诉安塞:“六点的钟声刚过。”

“不算太晚。”

起初,安塞以为是早晨六点的钟声刚刚响过,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当他绞尽脑汁都无法说服自己,为什么明明窗帘没有被拉上,早上六点的太阳却在西边的地平线。他有点懵,感到晕头转向,尤其是听到王后温和地劝慰之后——对方笑道:“这不算什么大事,是我们虚惊一场了,毕竟如果奥登在前一天喝的烂醉,第二天也会在下午四点多才醒,那时他就是整座宫殿里醒得最晚的人了,但我和他的父亲一致希望他能感到舒服一点就好。”

那可以恭喜奥登了,现在他再也不是宫殿里最能赖床的人了,获胜人选换成了他的新婚丈夫,一个懒惰、嗜睡、脾气暴躁的蠢货。

“你刚才甚至失去了呼吸!”奥登挥舞着肌肉线条流畅漂亮的双臂,冲到安塞床前,他嚷嚷着,“你的脸色苍白得像石膏,身体也很僵硬。我不知道你怎么了,我只是出去了一趟。我们差点准备办一场葬礼!”

安塞认为他们完全有可能把葬礼开得像假面舞会,但他只是很平淡地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们那的人如果睡眠时间超过十个小时,会自动进入“冬眠”状态。不过并不是不呼吸,动作很小,可能被你们忽略了。我很抱歉,让大家虚惊一场,浪费了一天的光阴。”

王后双手交叠在胸前,即使听到如此骇人听闻的消息,面上依然保持温和的微笑,她凑近身子,轻轻地摸了摸安塞的头发,就像这张床上躺着的就是她的亲生儿子那样,那双与奥登如出一辙的深蓝色眼眸中并没有流露出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没有关系,我的孩子。”她说,“你的丈夫很担心你,我们也是。希望这样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负担,祝你今晚做个好梦。”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奥登就站在旁边,他已经冷静下来了,快活的神色重新回到这个年轻人的脸上,这也许是他总是一帆风顺的的人生中所遇到的第一个波折,虽然并没有实质伤害,却足够令他惊慌失措。很显然,他并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没有冷静的心态,也没有成熟的应对措施。但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学习如何应对所有好的和坏的东西,并且这段所谓“很长的时间”与安塞的未来重叠。

路还很长,困难多的是,可解决的方式也有很多。

或许可以期待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有点······甜到我了

第12章 读书

安塞总是在周五下午三点半准时泡一个舒服的澡,这是他在来到马第尔达后才养成的习惯。弗雷德卡没有五颜六色的浴盐,也没有香气扑鼻的花瓣,甚至连浴缸都是小小的一个——至少安塞房间里那个只能勉强容得下他,这让他总是忍不住怀疑埃尔罗那个大个子只能分开两次沐浴。现在他坐在马第尔达的大理石浴缸里,身边足以再坐下一个成年男性,在他的手边摆着一盘新鲜的、带着露珠的花瓣,但他并没有把花瓣放进水里的想法。

正对着他的方向,摆着一面镜子。

因为水汽的缘故,镜子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他只能隐约瞧见一池湛蓝的水,和一颗黑色的脑袋。他来的时间不久,头发却长得很快,较之从前还要再多半个手掌的长度。水很热,热气氤氲而上,把他的脸颊蒸得泛起一抹绯色,烛光昏黄,在潮湿的空气中一颤一颤的,仿佛随时便会熄灭。

安塞看了一会儿镜中的自己,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朝后仰着,整个人落入了水里。

满池的水一丝一缕地缠绕在他的全身,如影随形,把他,把这具年轻的身体托住,使其保持在水面之下、缸底之上的恰好的位置。黑色如丝绒般的长发在他的身后铺散开,随着水流漂向四面八方。

安塞开始渐渐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当他闭上眼,耳边只剩嘈杂而朦胧的水声,才终于找到一点清醒的、足够用于思考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太过苍白了。

宫廷里的女仆大多拥有浅褐色的皮肤、就连路边卖果脯的年轻姑娘,皮肤都是健康的麦色,这让他感到格格不入。他太瘦,肤色也不好看,像是王宫里的一抹幽魂,安静而沉默的游荡。每当他从镜子边走过,总是感到自卑,这种自卑至今为止已经滋生出了厌恶的情绪,在安塞的底线来回波动。

这是不对的。

他还记得一个月之前自己是如何因为与父亲的相像而沾沾自喜,他也清楚地明白态度的改变总是伴随着某些成因这个道理,所以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把原因找出来,然后解决它。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情绪的改变,因为这是唯一一项可控的因素,是自卑。

安塞可以是一个最好的学生,他愿意听从导师的建议、愿意阅读、愿意为一些事情改变原本根深蒂固的看法,遇到问题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查阅书籍,所以四点半的时候,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坐在藏书馆里。

这里很大也很空旷,圆形的大厅里空无一人,像是在对每一个来这里的人强调:这是个被遗忘的地方,你能找到什么凭你本事。

周围有很多扇门,门口挂着的牌子上标着不同的语言,安塞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母语,但他犹豫了一下,选择标着马第尔达语言的门。他的猜想是马第尔达王宫的藏书馆应该拥有整个大陆上最多的马第尔达的藏书,但弗雷德卡的藏书就不一定了,这不是一件太难证实的事,但现在他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时间。

他审视着这个房间,比想象中还要再大一点,热热闹闹地塞满了木制书架。书架直顶到高高的天花板上,旁边架着可移动的高高的梯子。空气中飘散着纸质书特有的那种陈旧、厚重的墨的香味,混杂着木头的气息,使人很轻易的就能产生安心之感。书被很传统地分成七类——法律、文化、科学、历史、医学、工业、地理,安塞在文化与科学之间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文化”的区域。他很顺利的在第二排第五个书柜的第三层找到一本《情绪的色彩》,作者不太有名。这本书他没有读过,不确定论述的准确性,他也并不想把赌注全部压在一本书上,于是继续闲逛。

现在还早,日头仅仅存了些向西而行的趋势,淡金色的阳光钻过西南边的一排落地窗,在木地板上浅浅地铺了一层光晕。安塞抱着厚厚的一摞书站在整个房间最昏暗的“文化”区,透过层层叠叠的书柜,追寻那一抹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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