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呐呐不敢退。
瑶姬自失一笑。蚩尤说她是公主, 可是她在这里, 连一个侍女都使唤不了。
蚩尤进来时,见到瑶姬正偏头望月。她的发打散了披着, 如缎般温柔地覆盖了鲛人的身体。月亮不解风情,不管人间疾苦一视同仁把月光洒落下来, 一室清辉中瑶姬转过头来,她细嫩的脖颈在月光下显得越发皎洁。
蚩尤见了, 心头突然一热。他拧了眉, 大步走上前, 扶住瑶姬的双肩, 问道:“好些没有?”
瑶姬细细答道:“手脚还是有些发软。”
大约是生了病,她语气声音都软了下来,无端惹人怜爱。
蚩尤叹了口气, 道:“那就好好休息。”
他瞥了眼跪在不远处的侍女, 道:“你心情不好,也犯不着同侍女置气。”
瑶姬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那侍女一眼,蚩尤见她只是看着却一言不发,便自顾自道:“看来不是生侍女的气, 是在生我的气。”
她闻此转过头来看他,道:“我让她下去,她不愿,非得跪着,我有什么办法?”
那侍女听了瑶姬的话,身子伏的越发低。
蚩尤闻言,挥了挥手,她忙膝行退下。
瑶姬的目光随着侍女退下的身影而远去,蚩尤看着她,道:“无谓的事不必操心,你快些养好身体,这样才更有力气同我生气。”
她闻言,沉吟片刻道:“这样说我生你的气,你倒很开心似的。”
蚩尤叹道:“比起生病卧床的你,自然是生龙活虎生着气的你更让我开心。”
瑶姬便道:“然而这两件事,往往是可以一同进行的。”
蚩尤坐了下来,笑道:“可不是,当初殿下生病时,跟旁人怄气自也不落下。然而便是如此,我也希望你能生机勃勃地同我生气吵架。”
瑶姬想了想,道:“好,那就如你所愿。我便养精蓄锐好好生气。”
蚩尤听了笑了笑,道:“那敢情好。”
瑶姬此番病倒,对外说是舟车劳顿水土不服,但行宫里安置的大夫说了,这实是忧思劳神积郁成疾。大夫再三说了,要病人放宽心怀,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既如此,蚩尤如何敢不遵医嘱。
瑶姬见他笑,似有些受不住,偏头看着月光道:“总归生气比伤心好一些。”
蚩尤把她垂下来的发别到耳后,淡淡道:“原来你是伤心了。要不要我让你砍两刀出出气。”
瑶姬抬头,看着他道:“你何必说这样的话!”她抿了抿唇,想同他分说清楚,又觉得疲惫感突然袭来,让她失了言语。
生气是生的别人的气,气在他人,伤心是伤的自己的心,对己失望。
蚩尤宽和的笑了笑,道:“好,我不说。”
瑶姬顿了顿,道:“我讨厌无能为力,讨厌身不由己。然而阿仞的这段记忆,全是这样的情绪。我怕我撑不下去。”
蚩尤想了想道:“都说鲛人的歌声能让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甚至迷失自己的真心。只怕鲛人的记忆也邪门得很。”
瑶姬道:“在这段记忆里,阿仞应十分痛苦。而我自来到这里,经的都是事与愿违之事。越是挣扎着想改变,越是得到激烈的反噬。”
反抗家族联姻,却促使家族更快地把自己献出去;想要赴尾生之约,却失了约更累他至死;想要救出尾生的弟弟,却又令他更快的赴死。桩桩件件,如今看下来都是在她的推动下走向她不愿看到的结局。
蚩尤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发,轻柔地用力把她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上,瑶姬听到他的声音从胸腔里传来:“你若老老实实逆来顺受,那也就不是你了。只是你要记得,你是巫山神女瑶姬,不是旁人。这里的大多恩怨,早在我们来之前就已注定,便是他们的结局,同你也没有多大干系。”
若结局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写下,那你呢……你的结局呢?
瑶姬突然想到这一点,她抬头看着蚩尤,道:“我时常会不可控制地陷入伤感的情绪中,你呢?你还好吗?”
蚩尤道:“这里毕竟是鲛人的记忆,我受梼杌的影响没有你受鲛人的影响那么大。”
瑶姬还是睁着一双美丽多愁的眼睛,带着忧虑看着蚩尤。蚩尤心中一叹,笑道:“你再这样看着我,梼杌那颗蠢蠢欲动的色心,怕是要压制不住了。”
瑶姬嘴巴微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她才道:“梼杌娶了十八房夫人,你若实在受不住,便可去享一番艳福。”
蚩尤偏头问她:“你当真这样想?”
瑶姬咬了咬牙,道:“不是。我说笑的。你若真同她们搅合在一起,我才真要看不起你。”
蚩尤笑:“既然如此,便如殿下所愿。我不同她们搅合在一起。我只同殿下认可之人搅合在一起。”
他这句笑言,实在是出了玩笑的范畴,带了些调笑意味。瑶姬到底面皮薄,被他说红了脸,便怒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道:“你……”
“我如何?”他歪头笑道。
瑶姬“哼”了一声,偏头不说话。月光把她的身影消减折叠,而把那段皎洁细嫩的颈子摆了这样一个任君采撷的姿势放到了蚩尤面前,直让他看的心中热血沸腾。
到底是俯下了身。
瑶姬觉得不对劲时她已整个的被蚩尤笼住,他喷到她耳边的气息那样灼热,瑶姬想着方才他所说之事,忍不住惊叫道:“蚩尤!”
蚩尤却已忍不住,他拥住她,咬住了那段月光。
鲛人的皮肤本就娇嫩,而月光下瑶姬的脖颈更是柔嫩如花茎,蚩尤咬的不轻不重,却到底带了疼痛和麻痒。
然而她在病中,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反抗,而蚩尤除了咬了那么一口,便放轻了力道似有若无地吻在那处。
仿佛是为了抚慰方才的疼痛,又仿佛是想带给她什么,告诉她什么。
瑶姬身体一僵,她总觉得自己便如同被猛兽叼着的猎物,入了旁人的口,在劫难逃。
她被困倚在他怀中,浑身绵软无力,那块嫩肉被他又咬又舔带了些酥麻,直到最后蚩尤拥住了她,把脑袋搁在了她的肩颈处。
“你发什么疯?”瑶姬又羞又气,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蚩尤闷声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瑶姬郁闷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被他唬住了。
她在他怀里不动,然后听到他一声叹息:“我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瑶姬一惊,侧首看他,然而转头的幅度大了一些,她的唇擦过他的脸颊。
蚩尤摸了摸触碰到的地方,笑道:“殿下真是不吃亏,马上就要讨回来。”
瑶姬却知道不该纠结这件小事,只“哼”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说我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蚩尤笑道。
瑶姬愕然,傻乎乎地问道:“多久?”
蚩尤偏头装模作样想了想,道:“不好说,从前你梗着脖子惹我生气的时候,我便很想这样做。”
瑶姬道:“原来那么早之前,你就对我用心不良。”
蚩尤大方承认道:“是。这可不是临时起意,这是蓄谋已久。殿下看着,该治个什么罪好?”
他是在正正经经地告诉她,他方才所为不是受梼杌影响,而是他心底一直期盼做的事。
瑶姬抬头看住他的眼睛,矜持道:“念你是初犯……便下不为例。”
蚩尤笑开:“自当多加练习,争取下回再犯。”
瑶姬瞪大了眼睛,不知该怎么应他这番调戏。
蚩尤倒是怜她尚在病中,也不再逗她,只道:“你好好休息,便是要同我算账,也是病好之后。”
瑶姬亦反应过来方才一番折腾,出了薄薄一层汗,浑身顿感黏腻。
她道:“我知道。”
她说着长长若蝴蝶的睫毛垂了下来,问了之前一直想问的事:“那人的后事……”
蚩尤眉头一挑,道:“已着人把他的灵柩送回惊鸿桥下了,便同他哥哥安排在一处吧。殿下可是有什么不满?”
战神强烈的领域意识一下子让他在这个问题面前尖刻起来。瑶姬抬头看着他道:“把之前那盒珍珠同他们埋在一起吧。那本就是阿仞为尾生流的泪,我不该把它们带到北境来。”
蚩尤点头,道:“好。”
想到瑶姬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做了了断,他心里也舒坦安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