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到底人生了无生趣。
苏青崖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反正他凡人一个,对于这些大佬们的争夺不感兴趣,只想着在有生之年多赚钱、然后把日子过得好一些。
看了看身后的文鳐鱼,苏青崖忽然看见了水中刚才萧敬之离开的地方漂浮着什么东西。凑近一看,却吓得苏青崖险些尖叫起来:
那东西是一截人的指骨,血肉粘骨,指间青白,应当断裂了没有多少时候。
而那些文鳐鱼,从远处聚集二来,如同看见了鱼食的鲤鱼,争先恐后地将那一截指骨吞噬殆尽,然后水面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野皱眉,表情渐渐凝重。
而苏青崖也再没心思看那些鱼,只是想起了从前一个书上看来的故事,说在宋朝时候——不是众人熟悉的公园960年,陈桥驿“黄袍加身”兵变的赵宋王朝,而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那个刘宋时期。
时值乱世,而王朝更迭频繁。
刘宋王朝的第六位帝君刘子业,乃是千古有名的——暴君。
他杀人成性、不孝父母,太后病重,他却说病室中有恶鬼从不接近。他不信兄弟,将兄弟全部屠杀殆尽。不信皇叔,将众位皇叔都关在猪笼中,殴打辱骂,灌水喂剩饭菜,可谓荒唐。
后来他的叔王不堪其辱,举兵谋事,可惜事败,为刘子业所杀,且刘子业肢解了他的叔王,剖开肠胃,挖出了眼珠,用蜂蜜浸泡着,后来对外宣称这是“鬼眼粽子”。
且不说叔王,时人当年都不吃鱼。
便就是说杀人太多,死人投江,往往从鱼腹中挖出人的指骨和眼珠,从此刘宋子民在不吃鱼肉。
从前苏青崖只当这是传说,却没有想到,还真会见到这样令人倒胃口的东西。
又看了看那个文鳐鱼还有这满池塘的水,长长叹了一口气后,苏青崖还当真意识到——这个世界上,确确实实有他看着,能吃、可以吃、做得出来,却真的吃不下去的菜品。
苏青崖脸色青白,看着那些文鳐鱼也没有了刚才的心思。
正在缓口气的时候,陆野忽然偷偷递过去了一个雕花沙棠球儿,苏青崖抬头看着陆野,陆野则是冲他揶揄地挤了挤眼睛:
“好老板,先吃了这个压压惊,虽说不忍心,但我还是想要请求您——待会儿陪我探探这水底下去。”
酸味的东西正好能压制恶心,苏青崖叼着半个沙棠球儿,虽说是自己做的,也不知陆野什么时候摸了去,看了看那水面,又看了看陆野揶揄的眼睛,苏青崖深吸一口气,面上一点不惧:
“你若害怕便直说想要我陪,何必拐弯抹角、贿赂讨好、授受不清。”
陆野偷笑,然后伸出手来将苏青崖整个裹入自己的怀里,笑眯眯地蹭了蹭苏青崖的额心:“好老板,我便知道你应得了员工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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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野:阿苏,我怕怕!
苏青崖:……我!我不怕!
陆野:我便知道我家阿苏最厉害了!
苏青崖:那、那走吧!
陆野:_
第034章 文鳐鬼眼粽(下)
萧家祖宅下的水池连通着六壬城内地下水道, 水底泥沙淤积、水草茂密, 不少灰黑色的小鱼从中穿梭而行。文鳐鱼虽能腾跃出水面, 但休息的时候也在水底。
陆野牵着苏青崖的手,在夜明珠的指引下,在水底如履平地。
苏青崖的手掌不算宽大, 掌心柔软, 指根上有些细碎的茧子,惹人忍不住想要去摩挲一二。
那手的温度算不上高,却也不算冰凉。方才初初下到水底,漆黑幽暗的环境中, 这柔软的掌心中还稍稍渗出了一点点的汗滴,而后在夜明珠高悬之后才稍稍有的缓解。
悄悄看了一眼和自己手牵手的小老板,陆野瞧见了那人紧绷着的肩膀, 还有棱角分明的下颚轮廓。夜明珠的光辉不算十分明亮,但却照的苏青崖脸上的线条十分明朗。
轻轻地翘起了嘴角,陆野牵着苏青崖一道儿朝前走。
水底下道路泥泞, 也堆积了不少六壬城中的垃圾,若非结界隔绝的外围的空气, 只怕又是如同现代城市里下水道中霉变和腐朽的恶臭之味儿。
水道曲折蜿蜒, 自萧家祖宅一气儿从南向北地通往城北的某个地方。
六壬城地势北高南低, 城内的水流都是自北向南流淌,然后出城汇入鹤顶河后东流入映海之中。
如今苏青崖他们俩算是逆流而上, 水流汩汩迎面而来, 因为有结界的关系, 那些漂浮在水中的东西顺水而下,行至结界处时便往两边分流开去,在水中倒是形成了一种如同卷起珠帘般的妙境。
又走了不知多远,不远处的头顶上竟然出现了亮光,光芒若隐若现,水底的淤泥也越来越厚。前面的水底上有了不少莲花的根茎,远远看过去如同水下森林一般,根茎之中有漂亮的红白色锦鲤穿梭来去。
看见锦鲤,苏青崖稍稍放了放心,掌心也不再冒冷汗。
陆野隐蔽了身形,很快带着苏青崖从水底中蹿了出去。莲池位于一间浅白色的大宅中心,池子的中央是同方才萧家祖宅一般的一具雕像,只是塑像底部并非八卦而是一个六壬盘。
莲池寂静,但莲池上空的天宇却不甚宁静。
天空中的星斗都围绕着一个巨大的星盘在转动,星辰变化下的天宇看上去更加神秘而幽蓝。
自莲池中心的雕像往外,则有四方八角亭子拱卫在四周,由亭子往外延伸出去则是四条九曲的长廊,长廊尽头则又有不同的院落制成着,整个莲池看起来布置得如同一个聚灵大阵,众星拱卫着什么。
因为隐蔽了身形的缘故,没有人能够看见苏青崖和陆野。
可是同时这个宅院中也没有一个人,四周围冷冷清清得如同一座荒宅。九曲长廊上灯笼高悬着,白色的灯火摇曳着倒映在了池水上。
“这里是萧家在六壬城中的内宅罢?”苏青崖问陆野。
陆野点点头,又看了看周围的布置,便是将苏青崖又拉着靠近了自己几分:“萧家精通阵法谋算,这个莲池古怪,我们当心。”
苏青崖看了看他们交叠在一起的双手,嘴角微微一翘,没有说什么。
从莲池顺着其中一个亭子往外走,穿过重重九曲回廊就到达了萧家内宅的屋舍附近,萧家是个大家族,每一个屋子都套在了三四重的跨院中,远远看过去如同一座小小的城池,里面亭台楼阁、美树遍地。
比起卿云派的温雅,萧家内宅看上去肃穆而庄严,到处都只有黑白两种颜色。
两人一路走一路看,终于在第三个院子之中稍稍找到了一点线索。那个院子与其他院落不同,门口竖着两个高大的牌坊,牌坊上用篆体刻了忠孝、诚正四字,黑漆木上四个白色的大字,在深夜里令人十分毛骨悚然。
牌坊之后便是一间大院子,院内地面上纵横交错着十九重交错的围棋方格,而地面上也有制好的围棋棋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一盘残局,而在这交错的棋盘对面,则是一间高大的屋子,屋子正中的牌匾上,书写了“宗祠”二字。
苏青崖同陆野对视一眼,两人便直直朝着宗祠的方向走去。
宗祠内垂着黑色的经幡,正面堂上整整齐齐摆放着萧家历代家主的牌位。最靠近门口的正中位置上,放着新立的两个牌位,其一是萧敬之,其二则是萧谢之。
牌位前的案几上,供奉着香火和供果一应,看着那牌位上新写的字,又想起那个还活着的人,陆野撇了撇嘴道:“还真是讽刺。”
苏青崖还没说什么,就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从角落阴暗处传出来,像是老鼠又比老鼠的声响要大一些,两人齐齐回头,苏青崖发声:“什么人?!”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杀我!”
角落里忽然传来了人声,这人的声音尖利仿佛是遇上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苏青崖和陆野赶过去,就看见有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痛苦地蜷缩在角落中,脸色惨白、神情恍惚。
看见苏青崖和陆野,小孩更是惊惶,整个人往墙角更深处缩了缩,双手抱在膝盖上,将脑袋埋在双膝中不停地摇晃:“不、不要杀我,我、我还不想死。”
“……你别怕,”苏青崖低笑一下,伸出手去轻轻地拨了拨小孩额前的碎发:“我们不是萧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