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酬一个手刀,隔空劈裂了微生厌耳畔的一块雕花,她也有些生气,可转而一想,当即疑惑道:“我师祖不爱与人打交道,平日里也甚少出门,你是怎么知道他脾气如何,又对我怎么的?”
微生厌暗叫不好,知道谢无酬不好忽悠,只好半真半假道:“我做人的时候,很仰慕你。因此,每日都去找道长们打听你的八卦传闻。”她回想了一下,“至今,我家宅子里,还有画着你画像的册子呢。”
她说着说着竟然有些得意起来:“有些趣事,怕是你自己都忘了呢。”
微生厌说的云淡风轻,谢无酬虽不知真假,却更觉得心里愧悔。她想要弥补的欲望越发浓重之后,对微生厌的质疑和苛责也减轻许多。因此,谢无酬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难得讲起了自己。
“小时候,师祖对我的确严格,但是他待我也是极为的好。”谢无酬随手折叠着眼前被拆散的药纸,轻描淡写地说:“为了让我骨折之后不那么疼,他亲自督建了骨生池,但凡我有一丝半点的损伤,只要在池子里泡一泡,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定然能痊愈。他还为我……”
谢无酬仍旧说着,梁上的微生厌却陷入了沉思。那天在断肠谷的阵法里,她突然晕过去,梦到的池子似乎和谢无酬描述的一模一样……可是她从未踏足过戒台山,之前也没有听说过骨生池,它怎么会到她的梦里?
良久,微生厌试探着问:“你刚刚说那老头建的池子,里面是有很多睡莲吗?”
“是白肉莲,可以疗伤续命的。”谢无酬矫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正在展开,跟着檀檀一起把手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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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我不饿
未卜先知么?微生厌倒吸一口凉气,没听说尸畜有这天赋啊。
她悠哉地晃荡着两条腿,咂摸着自己的将来,颇为头疼。她到底是干啥了!怎么就被人扣了眼珠子,挑了手脚筋络塞到水底下了呢?
微生厌扶额细想,觉得梦里似乎还要个很重要的事,可是她左思右想,却突然记不起来了。她咬咬唇,遗憾地想,怕不是什么和谢无酬有关的事吧?她目光逡巡,忽然有点焦急地定自己的身上。
谢无酬正奇怪微生厌干嘛对一个池子感兴趣,就看到“撕拉”一声,只见微生厌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角,用手指在上面划拉着什么。很快,她就连字带布一起收了起来,而后从梁上跳了下来。
“快走吧!趁我现在还没缺胳膊断腿的,我们赶紧办事。”微生厌抖抖袍子,宽大的外衣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看上去有点像挂在土地庙前祈福的布娃娃。
谢无酬始终盯着她的袍角,眼底晦暗不明地扫过:“我送你的衣裳,你就这么不喜欢?”
微生厌疑惑地“嗯”了一声,联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又看谢无酬脸色很不好,恍然大悟:“我这不是手头没有纸笔,着急记东西嘛!你这人当真小气的紧,一件衣裳而已,大不了我以后赔你好了。”
谢无酬缓缓地看向微生厌,虽然心里并非是真在意区区一件衣裳,但是嘴上还是认真道:“这条裙子是八王城进贡的珍品,每条丝线都价值不菲,姑且算作十万两黄金,你如何赔得起?”
这可真是要为难死了!谁家成了尸畜,还用得着钱这种赘物啊?
微生厌觉得谢无酬鄙视的很有道理,毕竟,现在的她的确算得上是一只穷鬼。
她拎起裙摆,低头看到自己的赤足,委屈巴巴地抬头问谢无酬:“你送我裙子我万分感谢,可是你不还是让我光着脚走路?”她脚丫子伸出去探了探,歪着脑袋感慨:“这大概就是表面功夫吧!看着锦衣华服,谁知道底下竟然是个没鞋穿的小可怜呢?”
谢无酬看到微生厌这装模作样,颇有些忍俊不禁,她不忙着戳穿,反而问:“没有鞋子都能逃开一条街,有了鞋你岂不得飞了。”
微生厌噎了一下,这一顿,就被谢无酬抢了空子:“别刷嘴皮子功夫。你这身行头,还有刚刚的药都要折算成银两还我。”她往前一步,学着微生厌的样子,微微歪着脑袋,“赖不掉了。”
糟糕,心口又开始乱跳了。
微生厌咬紧牙关,这种生理和心理完全不协调的感觉,太难受了。
谢无酬见微生厌被说得哑口无言,没来由觉得有成就感,她看了眼时辰,踏着鸡鸣声催促:“快天亮了,我们得抓紧时间。”
微生厌如逢救星,连忙提着裙子跟紧:“我们到底去哪?”
谢无酬的身影隐没在雾气里,微生厌隐约听到谢无酬说了三个字:微生坊。
微生坊原本只是个商铺,但是因为这十八年间微生家如遇神助,生意越做越爆,整整一条街都是他们的铺面,因此王城的百姓干脆就将这条街叫做微生坊。
谢无酬这次之所以下山,就是因为微生坊被一夜烧毁,而微生家上下百口,以及城中商铺的伙计都惨遭屠杀,手段正是尸畜兴风作浪最常用的先咬死,再活剥。
鸡鸣三刻,王城阴气沉重。
谢无酬本以为是近日丧事太多,心情沉闷所致,结果一回头,却发现这压抑感竟然是来自微生厌。
从迈入微生坊开始,微生厌就不怎么说话了,此时她冷肃着面孔,恍若月光下的刽子手。她紧抿着唇,抬头注视着挂在正门之上的牌匾,拳头攥的十分用力,“被杀害的,是微生家?”
谢无酬终于反应过来,微生厌也姓微生!难道……
“杂碎。”
微生厌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又有些咬牙切齿:“竟敢把算盘打到他们身上!”她猛地转身,朝着谢无酬道:“怪不得你们会突然来西坳,怪不得凌霄那个臭虫一口咬定是我屠了城。”
她嘶地一声,垂着眼突然冷笑一声:“釜底抽薪,打得一手好牌啊。”
微生厌冷冰冰的声音落在谢无酬心坎上,仿佛是自己的心声被表达了出来。
是啊,被算计的滋味,的确苦。
可是……谢无酬心里也很疑惑,根据她掌握的情报,微生家并没有有一个叫微生厌的存在,王城的百姓也从未听说微生家还有什么正值妙龄的小女儿。
“我并非微生家的小姐。”
微生厌上前推开大门,望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转身笑道:“而且,我和微生家也没有什么情分。所以,他们死了我一点也不伤心。”
谢无酬捕捉到微生厌眼底微妙的挣扎,也跟打开了另一扇门,淡淡地“嗯”了一声。
微生厌似乎是叹了口气,紧接着闭上眼感知了一圈,毫无情绪地陈述道:“真是干净,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她在断肠谷的那两年里,是她平生中最饥饿的一段时光。那时候,她很排斥尸畜的天性,每次看着腐烂的尸体都不愿意吃,后来她终于熬不住了,开始吃了第一口,再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掠夺和争抢。
但是断肠谷的点心是有限的,也不是天天都有跳崖的小鸳鸯,所以除了防范着被同样困在结界里的尸畜给弄死,还得提起耳朵,亮着眼睛,放大了嗅觉感受周遭一切和腐肉有关的食物。
所以,她的听觉和嗅觉极其好,而且敏锐异常。
但是在这里,一条死过上千人的街道,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一点点魂魄的存在,也没有尸肉腐烂的味道。
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死过。
“我之前怀疑这是不是谁做的局,也许根本就没有人死,他们另有所图。”
谢无酬蹲下身,手指擦过门槛缝隙,那里隐约还残留着血的颜色,只不过这血痕也干净到不可思议,除了颜色你甚至都只会以为,那是块斑斓的红漆。
“可是……太完美了。”
是啊,微生厌点点头。现场做的太完美了,反而漏洞百出。
“有人特意清理过现场,甚至用禁术绞杀了死者的魂魄。”微生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最后突然换了个人似的,坐在门槛上软塌塌地说,“这可不是我们尸畜的作风哦,太迂回了。”
微生厌埋着头,一根根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突然感觉眼前一道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