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又锲而不舍颤巍巍地道:“姐姐,我们去河边赏花吧,清月池旁柳树林有奇花名为玉面银兰,月下生辉,是王爷征战时带回来的,姐姐一定会喜欢。”
本来度棋没多大的兴趣,听到和项崖风有关,就燃起了好奇之火,遂答应。
御花园里灯火幽微,景物并看不真切,唯独茵茵草地上的几株玉面银兰流光四溢。
月下生辉,该是这般模样。
薄如蝉翼的花瓣伫立在枝头,清冷的月光映在白色的薄膜上,仿佛给玉面银兰度了一层银光。
枝叶细长,像是身姿长细的女子。
几个家眷忍不住惊叹,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似乎是怕吵到眼前的美景。
度棋从玉面银兰联想到凄美的昙花上,美景不长留,最美的从来都是无声无息地走了。
看项崖风秉性凌如寒冬,倒是没想过他也会留意这些事物。
“玉面银兰在大向只有圣上的御花园才有,妹妹一直想来观赏,今儿才是找到机会,还是拖姐姐的福。”赵与露说着说着,就挽上了度棋的手。
度棋一阵无语,是不怕被传染了吗?
“不如走近看看?”后面不知是哪个女眷开了声。
“好啊,小心一些。”赵与露说着,拉着假装有气无力地度棋向前走去。
一走近果然景色都不一样了,池光摇摇,与月辉交织在花上。
“靠池边好像还有一朵,比这些还要好看。”出声的又是另一个女眷。
闻言,度棋静止了一下,夜风抚过她的鬓角,凉嗖嗖的。
她内心讽笑一声,以为今天玩的什么局,原来是“借刀杀人”。
赵与露听了后面人的话不疑有他,还带着度棋往前走,口中还愣头愣脑地说“姐姐”如何。
“咳……”
到犯病的时候了,度棋咳完之后轻扶脑袋,跟着女眷后面的小晴想要上前,但是前面的人一直变换着位置,阻挡了她的路。
“姐姐怎么了?”赵与露捏着度棋的手腕。
怜她被人当了挡箭牌,度棋按了按她的手背,道:“无事,想来是池边湿冷,回去应该就好了。”
“那回去吧。”赵与露全程被人牵着鼻子走。
她们正要回来,赵与露不知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后腰莫名又着一击,竟是变了方向把度棋往池中方向推。
度棋身体已经斜过来了,脚倒是还站得很稳,视线颠转之时她看见一个身影,她眸子静了片刻。
而后,只见她推搡之间弄拙成巧居然把赵与露推了回去,她自身则是娇柔地“啊呀”一声,硬邦邦地栽进池塘里。
连扑腾都没有,水花消失之后就沉了下去。
度棋:“咕噜噜……”
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的赵与露大梦初醒,心一下子就慌了,喊话也喊不出来。
“来人啊!永王妃落水了!”这次出声的又不是之前的女眷了。
岸上的六个人,除了赵与露真正惊慌外,其他人都是含笑看戏的姿态。
“救命啊,快来人啊。”
声音都放得不是很大,像是怕伤了自己的嗓子。
正在她们得意的时候,一个身影从桥上飞下,轻踏在水面,如履平地,他动作很快,须臾之间就到了度棋落水的地方,连滞留都没有,直接沉入水底。
几个幸灾乐祸的人都傻了,这身华服在宴会是才见过,没曾想会出现在这。
春日里的水对普通人来说或许还冷,但是对于度棋,那是没什么感觉,她有内力护身,暖和着。
度棋在水中不停滑动,就等有人跳下水来救她。
水底是不怎么看得清东西的,但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在向她奔来。
等人到面前了,度棋才认出来人,她家王爷项崖风。
度棋立刻停了动作,任由身子往下沉去,项崖风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搂住度棋的腰一刻也不耽搁地往水面游。
她们“借刀杀人”,她苦肉计,堪称绝配。
据说是得了风寒
“咳咳咳……”
度棋落下去时嘴闭得很紧,其实一点水也没喝着,当下这些反应都是装出来的罢了。
未睁眼,度棋怕自己看见项崖风冷漠的表情就不知接下如何开展。
度棋坐在草地中,上身靠在项崖风的胸膛,嘤嘤呜呜地道:“吓死妾身了,王爷,我们回府……”
一等女眷瞠目结舌,尤其是赵与露,平日里项崖风冷面修罗,虽说并不惜字如金,但几段冷言冷语下来,威慑力不减反增。
怀里的度棋抖得像是在筛糠,项崖风眸色凉了下去,把人轻松抱起,那人双手哆哆嗦嗦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了起来。
他们一站起来,女眷们纷纷跪倒,大呼“王爷”。
小晴扑通跪在他脚边,慌张不已:“奴婢该死,请王爷治奴婢的罪。”
项崖风一个不漏地打量过去,启口:“王大人的夫人,高侍郎的妹妹,赵宰相的千金,今晚倒也是热闹得很。”
赵与露惊魂甫定,此时又被他一通点名骇得觳觫不已,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起来,回府。”
小晴听言,忙不迭起身。
项崖风带人离开,沉稳踏上归家的桥。
度棋露出一只眼睛,越过小晴往后看了看,看见几人在树下交头接耳,互相埋怨,赵与露气得跺脚。
既然自己是踩着她们上来的,度棋也不想多做计较,低低叫道:“王爷。”
“何事,冷吗?”
月光洒在项崖风的肩上,沉甸甸的,犹如他担着的是万里江河。
度棋思索少许,道:“方才妾身不小心踩滑掉入池中,又不会凫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她又道明自己是踩滑,又向项崖风撒娇,项崖风简直看不透她,在对岸项崖风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有人推了一把。
“你放心,今晚的事不会就此了结。”
度棋闻言咳嗽,暗示的还不明显吗?
她要的是不追究啊,得罪那么多妇人干什么,她将自己捏得如此圆滑,想的也是对面可以不带棱角,虚情假意也好,总好过针尖对麦芒。
“当时天黑,妾身也未看清楚,早知道便不去看银面玉兰了。”
“银面玉兰?”
这话题转移得好。
“对啊,”她这一声开口中气足,意识到后故意放低,才继续说,“妾身还没有见过那般清新脱俗的兰花,想来安国也没有此等仙物。”
她一信口乱夸,项崖风又缄口不言。
度棋:“……”
听说是项崖风从异国他乡特意带回来的花,度棋才不吝夸赞,结果又换来这种回复。
度棋没注意,在走到停放马车的地方之前她身上已经干了,发梢柔顺地贴在项崖风的身上。
作为大向的战神,项崖风内力深厚,单是一点点就给了度棋足够的温暖。
像他这样忠君爱民的王爷,对大向做的决定,顺应常理,连大向塞给他一个不明不白的王妃,他也心甘接受。
度棋心里无端升起一股落寞,若是换作真正的公主,他也是这么护着她吗,那怕只是碍于当前的身份。
无情的人装作有情,无声无息把彼此冻到麻木,最为可怖。
回到王府,泡过一个热水澡,度棋软绵绵躺进被窝。
次日,度棋醒来浑身乏力,其实就是睡太迟,身体一时半会儿跟不上活动,她灵光一现,继续倒回去。
小晴端水进屋服侍她洗漱,没见人起来,小心走到床边,试探地问:“王妃,时候不早了,早点打算在哪吃?”
度棋背对着她,口鼻掩在被窝:“没有胃口,不吃了,我头有些晕,我再睡一会儿,无事不要来打扰。”
拒绝吃早点她心比谁都痛。
小晴蹙眉:“王妃莫不是着凉了,我去请大夫!”
度棋在被窝里一激动:“啊,对,可能是昨夜受了风寒,切莫惊动王爷,快去快回。”
小晴不再耽搁,转身出门。
掀开被窝,腾一下坐起来,度棋伸头往外看,希望小晴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瞒着她去禀告项崖风。
叹气无力靠在床上,度棋黛发睡得凌乱,眼皮子耷拉在一块儿。
不吃早饭,感觉低血糖都要犯了。
倒不如起来喝点水垫着。
度棋一只脚横下床,身手敏捷凑到桌前,悠闲地喝了半壶茶。
来一碗馄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