琢磨着,齐轩成还是决定告诉孟瑾乔,“小乔,今日太后召见泰王,说王爷给她送延寿的药做寿礼。她当时说……”把杨懿的话复述一遍,他问:“你觉得太后为什么这么急着召见泰王,还说了那些话?”
惊讶地抬起俏脸看看他,孟瑾乔凝眸问:“公主巳时进宫说泰王送礼,散朝时太后就召见赐膳?”
“对。按理说,即便真有此事,也可以等到寿诞的时候再说。”
沉思良久,孟瑾乔摇头,“她不是因为寿礼召见他。依我看,他这些日子或许在朝里做了什么,引起了太后的注意。又或许,有人在太后耳边说他十分勤勉,名义上抱怨他冷落了府中妃妾,实际上却是在说泰王对朝务非常用心。太后和皇帝希望泰王结党营私,却不乐意他勤于国事。寿礼的说法给了太后借口,以此旁敲侧击。”
复想了好一会,她又说:“当年东宫与二皇子争斗,朝中乱局纷呈,乌烟瘴气。如果泰王也像他二哥,对当今皇帝就是好事,至少师出有名。可若他是宋王呢?这么一来,他入朝的时间越长,人望就会越高,处置时要服众就会很难。大开杀戒又会进一步加强从龙功臣的势力,很容易尾大不掉。皇权本身就是制衡之术,所以太后绝不想看见这个局面。”
“但是……”她提醒说:“听说王妃有时会入宫请安,难免会遇到什么人从旁打听或者说怪话。你还是提醒泰王,她是南靖伯之女,若能一心帮着他,岂不是好事?”
正咀嚼着她的话,齐轩成乍听得她这么说,先是一愣,继而嗤笑一声:“殿下可不是他哥哥,娶谁都要权衡算计,上下周全。我看他傲得很。他说,他才不要依靠裙带往上爬呢。”
“……”
“哈哈哈。这一点挺像先贵妃娘娘的。”觉得很好笑,齐轩成狂笑了好一会又说:“天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嗯。总之你要当心些。”
“我知道。走吧。”
两人下得楼时,不远处正行来两个人。左边的那个看到他们并肩的背影,一努嘴,“你瞧。”
右边的那个惊讶地看向他们消失的背影,疑惑地问:“那就是……公子成亲了?娶了哪一家的姑娘?”
讥笑一声,“他本来就订了亲的。你不知道?”
闻言,右边的那个转脸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站住脚,一把拉住他走到一旁,觑着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问:“他娶的……孟家的?”
“对啊。”
觉得思绪有几分乱,他沉默片刻才说:“应公子,我要单独见一见公子。可是……不能在城里。”
微鄂,他抓住他的肩看了他一会,“好。”
他拉起他转身离去。半个时辰后,城门就要关闭了。他们正是从爻州归来的应无尘和濮阳昊。
应无尘并非莽撞没脑子的人。深知事关重大,所以他带着濮阳昊返回京城时,故意放慢了归程,并悄然安排人探查他在爻州数年的行止。直到确认无差,才在今日带着他进城来见齐轩成。
太后的寿诞很快来临。朝中三品以上大员,各家勋贵皆入宫贺寿。杨懿散朝回府时,齐轩成已经等在书房。
“殿下,盒中之物叫碧玉参,还有一份熬制之法。虽然都是参,可白玉参这些都只是昂贵的补品,它却不同。碧玉参不但是一种奇妙的延寿之宝,因为药力强大,用之得法还能续命,尤其对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宴席间,殿下奉上此参,再告诉太后,服用之时要让御医亲自炮制,并配合其他的昂贵药材方能物尽其用。这么一来,他们就不容易拿这只参做文章污蔑你了。”他放下一只玉盒。
拿起打开一看,只见一只两指粗细的参安静地躺着,通体雪白中透着淡淡碧色,隐隐清香萦绕,流淌着生机盎然的奇妙。
微感惊艳,杨懿不由得地说:“轩成,你真有本事。你从哪儿弄到这么多奇药?”
他却微微一笑,“殿下,我查到端平公主进宫请安的前一日,向缨府上有人去过公主府。看来是向缨蛊惑公主给你出难题。”
错愕,他不禁问:“他要干什么?”
知道他会问,齐轩成好整以暇地回答:“拍卖会时,买走化寒丹的女子从向府而来,跟殿下搭讪的白衣女子也买下了两种奇药,一样和向缨关系匪浅。或许他贪心不足,就出了个馊主意想借殿下的手,试一试青瓦坊还有没有好东西。”
听到他提起白衣女子,杨懿一怔,呆立了一会才问:“她是向缨的人?”
“对。殿下请看,所谓艳福都是要付代价的。那女子不怀好意,她是故意地勾引你。”齐轩成摊摊手,一脸好笑。
抿了抿唇,杨懿越想越窝火,悻然坐下,狠狠捶了几下桌子才说:“你就笑吧。哼!要不是帮衬你,我出什么价?要不是我抬价,你能卖出一百万金的天价?依我看,她是盯上了你却无缝可钻,才故意寻趁上我的。”数落数语,他抬头问:“如果太后问起碧玉参的来处,如何回答?”
他笑答:“殿下就说原本是青瓦坊拍卖的。你抢先以重金买下,只为了准备寿礼。”
第340章 送错的信
杨懿带着王妃兰婉蓉进宫贺寿,齐轩成从密道返回青瓦坊,随即离开京城。这一晚,宫里鼓乐喧天,凤竹镇庄园里灯火通明。
看清濮阳昊,齐轩成发怔片刻,大步走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喜道:“阿昊,你还活着,你真的没事。太好了。”
濮阳昊却瞪着那张似乎陌生的脸,发呆了一会他突然问:“你,你真的是小侯爷?可你,不对啊,你的脸不是这样的。”
一呆,齐轩成松开手退后了一步,抿了抿唇才说:“我十二岁第一次见到君榭,谦叔说他是我哥。我一气之下拿石头砸他。谦叔替君榭挡住,左肩被砸伤。我爹发现了就问,可谦叔说是不小心摔的。”
“……”
“十四岁时,我在外面惹事,被爹发现,勒令我抄书反省。我骂他,不是,我质问他到底我娘算什么?骂他害得我娘伤心,害得她早早就抑郁而终。爹暴怒,把我关进屋子里思过,三天不准吃饭。谦叔悄悄派人去找君榭。是你带着他翻窗跳进屋里把我打晕,背着我逃出侯府,逃到了山里。他带着我们两个在山里住了十几日。那些日子我每天跟他争吵打架……你在一旁做和事佬,一会劝我,一会劝他。有一天,君榭一气之下把你吊在树上,还扬言拿你喂狼。我破天荒地没跟他吵架,站在一旁拍手叫好。阿昊,过了这么多年,我们兄弟都欠你一句道歉。”
濮阳昊是江阙的伴读,自小跟他一起读书习武。这些小事都是少年之间的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世间的人可以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情经历,那些细微的记忆和情感是无法模仿的。听着这些,他的唇开始颤抖,继而全身都在抖,不知道是狂喜还是悲伤。
抖了片刻,他冲过去一把抱住齐轩成,“少爷,少爷,你活着,你真的活着。”他嚎啕大哭。那一日祸从天降,他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多年过去,他长大了,可有些伤搁在心里,却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淡去,只是越积越深,一直等待着决堤的那一刻。
这时,停留在这里的侯府旧部逐渐从各处冒出来,默默站着,有些人眼圈发红。应无尘站在一角瞧着这一幕重逢,想起逝去的父母妹妹,闭了闭眼。
过了好一会,跟来的洛洺才走出来劝解。
扶着他坐下,齐轩成低声安慰:“阿昊,别难过了。至少我们都活着。你的爹娘呢?”
摇摇头。
“那你,你怎么逃出来的?”
发怔半晌,他叹了一声,“少爷,是你的鹦鹉救了我。”
夏非来到燕京后,送给江阙一只十分珍稀的凤冠鹦鹉作为见面礼。他不在府里时,濮阳昊负责照看。九月初二傍晚,鹦鹉突然挣脱脚链飞走了。濮阳昊紧追不舍,一路追进了曹家的百花园。可园子太大,寻找很久才看见鹦鹉落在树梢高处。天色已黑,濮阳昊只得借宿一晚,准备次日清晨再设法捕捉。
朦胧睡到夜半,喊杀声起。远远望见侯府方向起火,他急忙忙就要赶回去却被打晕。醒来时,曹府的家将已经把他送出城外,告知侯府巨变,嘱咐他先远远逃走,保住自身再图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