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提醒一声,视线往上移动时发现她襟口也湿了一片,比别处颜色都深的布料勾勒出一道弧度。
他愣了一下,忙移开视线,决定闭嘴。
一提醒,她低头检查肯定会发现身上也被井水打湿了,把少女玲珑弧度都显露出来,还被他瞧见,到时就不单单是尴尬两字。
“屋里有些阴凉,还是到外头坐会,晒晒太阳。”
叶慎把茶杯一放,话落随手就拎起两张椅子到外头去。
萧幼宁站起来,朝外看了眼庭院。
太阳已经挂在高高处,确实阳光明媚,可屋子里也不觉得凉啊,现在是夏天。
难道是道长身体不舒服?
萧幼宁一头雾水跟着出去。剑音回来就见到两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圆果回来就见到两个主子在院子晒太阳,剑音一脸茫然站在后头,额头都是汗。
至于她们姑娘,一张脸红红的,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圆果偷偷去看玉树临风的叶慎,刚才的想法忍不住再填满了脑子。
萧幼宁见到圆果回来,高兴地提议说要做东,请叶慎吃席面,要正式谢谢他先前的搭救之恩。
叶慎本不想去,却败在她带着期盼地眼神下,揉着额头应下,意识到自己果然越来越不会拒绝这个小丫头。
两人都离开庭院时,彼此还都暗中出口气。
萧幼宁想,圆果再不回来,她估计能烤出糊味来了。
叶慎是在想,主动晒太阳一个时辰,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傻的事。
再离开,萧幼宁还是坐上叶慎的马车,圆果偷偷带来的地契就塞在她袖子里,她开始绞尽脑汁地想要怎么让叶慎收下。
但很快她就懒得想这些,因为地契已经写上道长的名字,不收也是他的,转而想到要怎么开□□给他。
是现在给他,还是一会再给?
应该是用过饭,在他上马车的时候塞给他就跑,让他连个反悔的机会都没有。
萧幼宁如是想着,脑海里自己补了一处叶慎看到地契目瞪口呆的表情,没忍住扑哧笑出声。
这一声引来叶慎的目光,奇怪地看向她。
可是少女沉溺在自己的假想中,捂着嘴,像是偷着鱼吃的猫儿,笑得小小的肩膀都一颤一颤的。
叶慎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现在的小丫头,都在想什么,好好的就痴笑,实在琢磨不透。
他准备闭会眼休息,昨夜几乎一夜没睡,皇帝要的东西根本就不在那里,回宫还不知道皇帝又要怎么发脾气。
虽然不会对他有怒气,可还是要耗精力对付。
就在他闭眼一瞬间,马车却猛地颠簸。
马儿的嘶叫声从外头传进来,叶慎身子一斜,第一反应是要出事,被同样抛起来的萧幼宁就重重撞到他那边去。
叶慎被撞得身形更加稳不住,下意识是先把人抱住然后顺势倒向一边,这样好歹能有个着力点。
砰的一声,叶慎结实摔撞到车壁,让他低低抽气,肩膀一片钝疼。
好在马车只颠簸这一次,就被剑音死死勒住缰绳,把突然受惊的马控制住了。
但是这也让他冷汗淋漓,回头大喊:“五爷您没事吧!”
萧幼宁被那一下弄得措手不及,整个人都是懵的,连尖叫都没有,听到剑音的声音才回神,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压着叶慎。
她手忙脚乱要站起来,马车再度颠簸,是猛然冲了出去。
她低呼一声,身子跟着往前冲,一支利剑居然从窗户飞射进来,叮地一声扎在车厢里。
而叶慎在紧要关头再捞了她一把,才让她没有被流箭扎中。
剑音在外头骂人的声音传进车厢,街上亦是一片混乱和尖叫,听得萧幼宁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
在她疑惑中,叶慎眉头紧皱。
然而他并不是因为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是他还被小姑娘压着,这种过界的亲密带着陌生触感,呼吸间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人气息。
那气息带着微微的甜香,如同她软软的身子,能叫人发酥。
叶慎首回这样被人贴近,还是个姑娘家,可这些在他看来不是太大的问题,问题是他的手不可控制的……在他极清醒的情况中,还在她腰间再用力。
“安全了。”
马车没跑出多远,就再度停下来。
剑音跳下车,去撩帘子确认车内的叶慎安危。
叶慎在听到声音时霎时松开自己的手,把萧幼宁一拉,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
帘子被打开,剑音只看到脸色不好的主子,还有满脸惊慌的萧幼宁。
车里的插着一支羽箭,两人没有受伤。
剑音确定无误,大大松口气,一张脸沉得能滴水,张口想要说什么。叶慎察觉,淡淡一个眸光,让剑音当即闭上嘴。
萧家小姑娘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爷,外头不宜久留,还是回去吧。”有些话不能说,但剑音该劝的还是要劝。
“姑娘!”
圆果也从后面赶来,奔下马车带着哭声扑到马车上。
萧幼宁这才回神,侧头去看了看叶慎,其实还是对刚才的事情发懵。
刚才究竟发什么,是有人要袭击他们?
可这么一想又不太对,光天化日,谁胆大包天在京城做出这样的事,何况他们有什么好袭击的?
叶慎知道萧幼宁已经开始多想,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解释,只跟她说道:“今日不能去吃宴了,你先回去。”
“道长……”萧幼宁秀气的双眉拧到了一块,叶慎却不容她再多说,“剑音,送萧姑娘回马车去。”
不过这片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初遇时,是个冷冰冰的陌生人。
萧幼宁不知为何心头一抽,是说不出来的失落。
叶慎的态度在告诉她,那是他的事,与她无关。所以袭击的人不是冲他们,是冲他!
但他不愿意告诉自己原因。
也是,他们说到底陌生人,彼此除了个名姓,再无其他了解,如何可能会说私密。
萧幼宁笑了笑,笑得有多勉强,只有她自己知道。
同时,她还是把袖子里的那份地契拿出来了,递给叶慎:“道长,这是给您的,您救了我的命,实在无以为报!”
地契被叠得好好的,叶慎一眼看不出来是什么,迟疑片刻伸手接过。
萧幼宁见他接过,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又快速道:“我先前和你提过的一位兄长,说也要替我谢过你给的帮助,想要设宴,你要是有空就给我个信。我们再约个时间一块儿。”
叶慎正要打开地契,听到她嘴里的兄长,动作一顿,却见到说话的小姑娘已经逃也似的跳下车,不过眨眼他就看不到身影了。
他捏着地契的手指一收,把那张薄薄的纸抓出几道折痕。
她提过的兄长,要替她谢自己?还设宴?!
叶慎向来是能抓重点的人,第一时间是想到霍明武,眸光一沉。
霍明武是用什么身份来替她设这个道谢宴?!
剑音见人走了,这边就迫不及待地低声说:“五爷,我们的人已经去追击了,不知是哪边的,居然敢就在京城里动手。”
叶慎思绪被拉回更要紧的事上,他冷冰冰地道:“你先检查检查是什么惊了马。”随手就打开萧幼宁给的东西,神色便愣住了。
地契?
他再细看,发现居然是他们先前看过的北郊那个院子,他以为萧幼宁要用来修行的院子,最下方的署名赫然是悟谒二字。
叶慎委实是被这地契闹怔愣了。
剑音那边已经重新坐到车辕上要驱车回宫。那些人发现有人暗中护送的,肯定不敢再出现,但为保万一,还是回宫安全。
于是,主仆俩一路赶回宫,叶慎把地契收好,面色如常先去见过皇帝。
皇帝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果然再次大怒,乾清宫里的人都被吓得如秋蝉,唯独叶慎面不改色再从乾清宫退出来。
剑音在白玉梯下头候着,见他出来忙跟上。
叶慎道:“去清风观。”
剑音啊了声,焦急道:“五爷怎么又要出宫去,那些人……”
“无妨,老鼠就是老鼠,光明正大弄不死我,背地里更没有那个本事。”
“可您这会去清风观做什么?”
剑音忍不住想再劝,叶慎却没有再回答了,给他一个再冷漠不过的背影。身为仆人又是护卫的剑音还能怎么样,只能豁出命去迁就这个莫名闹脾气的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