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终于让叶婉兮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喜欢的人又不是我,难道你不知道他和柳芸依一起走了?”
阮明归又笑了笑,说:“看来你还是不了解男人啊!他是喜欢你的,你也喜欢他不是吗?”
叶婉兮冷冷的答:“我只当他是我的哥哥。”
“那么你喜欢昧生吗?”
“当然。”
“即使他是有预谋的接近你,你也喜欢他?”
叶婉兮心里一颤,还是说:“这是我和他的事。”
“嗯。”阮明归点了点头,又淡淡的笑了笑,说,“但愿你见了昧生之后还会这样说。”
那时候叶婉兮并不明白,阮明归为何会说那样一句话,她以为她的阮昧生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是她最喜欢的。他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他又有一些痞气,但并不影响他内里的气质,她那样爱慕他,他也那样宠爱她,她实在不能想象这样一位谦谦君子会像阮明归说的那样不择手段。
还好阮昧生终于在这个时候找来了,他进了包间,脸色很差,眼睛又很红,戾气逼人,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但只是一瞬间,他又好像忽然就颓废了,阮明归叹了口气,示意他坐下来。
他当然不肯坐,只站在那静静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半晌才说:“你和她说了什么?”
阮明归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只说:“你这个样子跟我年轻的时候真像。”
阮昧生木然的看着桌上的茶具,眼底一片迷茫:“你居然也开始喝茶了。”
“嗯,戾气太重了,自然要收一收。”
阮昧生面无表情的说:“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
叶婉兮忙站起身来,事实上,她早就想走了。
阮明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昧生,你不能让一让你的弟弟吗?”
阮昧生的脸一下就变得煞白,但还是尽力扯了下嘴角,说:“我让他?我抢过他什么?七年前你怕我为难他,所以送我去了国外,名为读书实为流放,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是亲兄弟!”阮明归的脸色也很煞白,“他一直都不在阮家,从没用过阮家一分钱。可你现在做的都是什么事?你抢了他喜欢的人!你在做什么?报复张承志?还是张素素?”
阮昧生感觉心里一紧,心口突然就开始犯疼,这些类似的话他早就听过了,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意了,没想到再次听到这样的话,会出自同一个人的口,他觉得异常的刺耳,心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的痛。
阮昧生哑声道:“爸,你……你真是,说的对,说的对……都是我抢的。”他感觉喉咙有些痒,但还是沙哑着问道,“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阮明归说:“这是我欠他们母子的。”
“欠?”阮昧生愣愣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又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这才说,“你欠他们,我可不欠!我就是要抢你能怎么样?这是他们欠我的,不然我妈也不会死!”
阮明归脸色发青:“你妈是病死的!”
阮昧生低声笑道:“要不是你出轨了,我妈怎么会生病?”
阮明归怔怔的看着他。
阮昧生也看着他,然后特别认真的,一字一句的说:“是的,她都知道,不然她怎么会带我和姐姐去山上住?”
阮明归一下子面如死灰。
阮昧生轻笑一声,似乎是对他父亲最大的嘲讽,他们早已经鱼死网破了,他也不在乎这点亲情,更何况,这点父爱对他来说本就是靠不住的。于是他拉起叶婉兮的手,潇洒的走出了包间。
那天最后还是阮昧生送她回家的,在路上她一句话都没说,阮昧生也没说话,两个人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很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茶馆的事。
可是叶婉兮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心里早已有了隔阂。
车子很快就开到了家门口,叶婉兮坐在副驾驶上,一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海棠树。她突然想起十四岁那年张承志对她说的那句话,‘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的’,那时候她觉得那是她一生中听到的最美的承诺,可是遇到阮昧生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最动听的不过就是那很俗的一句‘我爱你’。
这世上的凡人都不能免俗,叶婉兮也不例外。
她并没有下车,只呆呆的看着窗外,问道:“七年前你是见过我的,对吗?”
阮昧生想了想,最后还是承认了,他说:“是的。”
叶婉兮闭了闭眼睛,接着问:“是在哪里?”
“就是在这里。”阮昧生答得非常爽快,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第三十六章
叶婉兮忽然转过头来,愣了的看着他,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所以,你见到我的时候,我正坐在这棵树下睡觉?”
阮昧生竟然还笑了笑,说:“是的,地上还有一本《诗经》。”
“那你说你十八岁的时候做了一场美梦,是真的吗?”
“是真的。”
“所以我们会相遇,都是你精心安排好的?”
阮昧生就再也不说话了,但叶婉兮已经猜到了答案。
他用七年的时间,让自己脱胎换骨,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又无限的发挥了他对她的了解,努力迎合她喜爱的一切,一步一步将她带到他编织了七年的网中。
她深陷其中,却不自知。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他能那么轻易地就带她回了家,他早就知道了她是谁,也知道她的家在哪。他送她回家,并迅速在爷爷面前露了面,妥妥的一个君子。再加上他是苏善的儿子,天时地利,一步一步……处心积虑。
他知道她的弱点在哪里,一击即中。
叶婉兮只觉得自己脑子嗡嗡的响,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对她说,“快走吧,下车吧”,但是她不甘心,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的就走了,所以她问他:“你爱我吗?”
阮昧生弯了弯嘴角,实话实说:“爱。”
“是因为张承志吗?”
“不是。”
叶婉兮静了静,突然就推开车门跑回了家。
阮昧生坐在车里,同样抬起头看了看那棵海棠树,十八岁时的一场邂逅,惊鸿一面也好,一见钟情也罢,总之他就是突然失了心智。他那样懒散玩闹的一个人,为了得到她,才用心的去学好了那些他看也看不懂的诗词。
他用七年时间编织了一张网,却将自己困在其中,挣脱不得。
他真是疯魔了,遇到她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疯魔了。
但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那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叶婉兮。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一会儿想起阮昧生,一会儿又想起爷爷。她想,阮昧生是爱她的,那么他做的那些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不可以原谅。可是如果爷爷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后来她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但一个晚上都在做梦,一会儿梦到爷爷知道了这件事,生气得不得了,一会儿又梦到阮昧生,耳边总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说,“都是骗你的。”
她就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自己跟自己较着劲。
第二天一整天叶婉兮都是心烦意乱的,下午又开始下起了雪,她坐在教室里,连指尖都在微微发抖。她心里一阵慌乱,隐隐觉得像是要出什么大事了。
等好不容易考完试,她才匆匆的跑出了教室。
她是提前交的卷,教学楼外面一个人都没有,只白茫茫的一片,刺的人眼睛特别痛。
她感觉有点冷。
生日那天也是这样冷的天气。
但是那一日,阮昧生靠在车窗上等她的时候,她就想毫无顾忌的冲进他的怀里,就算大雪纷飞也阻挡不了她的热情,她感觉有无限的热情在燃烧。
事实上她也那么做了。
而今天同样是那样一种天气,她却从心里感到了排斥。
可真是冷啊!
叶婉兮失神的想,她要不要去张家问一问张阿姨。
她匆匆忙忙的沿着甬路往学校门口走,她看到左边是白色的,右边是白色的,前方也是白色的……路上没有一个人,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真是虚空。
阮昧生就是在那种情况下出现的。
他拉着她跑到操场上,在那样偌大的一片空地上,更是显得虚空。
学校里面安静的要死,周围的空气也开始凝结,操场上没有一个人,甚至连脚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