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
“对,可能是‘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意思。”
这么涩,又这么辣。
时绿觉得,真正的意思,应该是蓦然回首,那人已不在灯火阑珊处。
时绿这么想着,又喝了一口,灼热的涩感,直直地烫进心里。
后悔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吧。
这样的滋味,她在分开后的四年里,无数个夜晚,尝过很多次。
“帽帽,好多人都在看你诶。”
“嗯。”时绿没抬头,继续盯着那杯酒发呆。
“那边有个男的一直在看你,长得好帅啊,你快看。”
时绿被云三冬催着,才懒懒抬眸看过去,然后便是一瞬的愕然。
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脸上扬起笑,起身走了过来。
“大小姐,好巧。”江承勾唇,吊儿郎当。
刚才江承远远看着,时绿身上只有两种颜色,一黑一白,对比鲜明,极致而纯粹。
走得近了才发现,她唇上嫣红,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江承这种玩咖,一年大半时间都泡在酒吧,在这里遇到并不是一件概率很小的事情。
“是巧。”时绿回得不咸不淡,后悔选了这家酒吧。
云三冬没想到他们居然认识,视线不停在江承和时绿之间睃巡。
江承自顾自地在时绿身边坐下,却没敢跟她挨着,中间隔了一个人的位置。
“你好,我是时绿的相亲对象,江承。”
“你好,云三冬。”
“时大小姐,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吃个饭?”
时绿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傲,不少人都喊她“大小姐”。
“没空。”时绿没看江承,态度也很僵硬。
家人催得太紧,反倒让她很排斥江承。
江承对女人向来耐心,尤其是对待漂亮女人,耐心更足,“我可是惦记了你四年呢,一起吃个饭都不肯?”
时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才转头看向他,纤长眼睫掀起,缓慢开口:“惦记我四年?我怎么记得,你身边的女人没断过?”
“我身边有女人,也不影响我惦记你啊。”江承毫不掩藏自己的花心。
时绿发出一声轻嗤。
“再说了,四年心无旁骛只想着一个人,还是见不到的人,那都不是深情,是变态了吧。一般人谁能做到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以后,时绿不知为何忽然愣住了。然后她很快地眨了眨眼,胸前剧烈起伏几下,情绪变得很不稳定。
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那杯淡蓝色的酒,喝完又点了几杯。
江承张大嘴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时绿,小声问云三冬:“我说错话了?”
他说话的方式是油腻了点儿,但也不至于这么刺激人吧。
江承撩妹靠的是脸和钱,不需要什么技巧,所以他说话一直都很随心所欲。
云三冬摇头,“不知道。”
她担心地看向时绿,轻轻碰了下她的胳膊,“帽帽,别喝了,这酒很烈的。”
时绿没听,喝完桌上所有的酒,动作才停下。她皱眉,眦着泛红的眼,咬着牙,在极力忍着什么。
“回家。”她声音沙哑。
“好,我送你回去,你别喝了。”
“你们两个女生回去不安全,我送你们吧。”江承也跟着起身。
“谢谢,我散打冠军。”云三冬说道。
“……”
云三冬和时绿都喝了酒,不能开车,就叫了个代驾。
回小区的一路上,时绿都没说话,但跟平时的冷不一样,她一直在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梯停下,时绿走到其中一扇门前,把自己的食指贴在指纹锁上。
指纹不对,发出滴滴滴的提示声。
她又调整了好几次位置,还是不对。
“怎么回事?你换个手指试试?”
时绿依言,换了其他手指,却还是打不开。
最后指纹锁被验证次数过多,直接锁定了,暂时只能用密码打开。
这时候,她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道沉而冷的嗓音:“这是我家。”
第6章 仰望
听到声音,时绿回头。
走廊灯光冷冰冰的,照在那人身上。
时绿头疼得厉害,几乎丧失了思考能力,却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将他认了出来。
她回身,慢悠悠地,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许宿野。”她站在他面前,用力握住他的左手。
“许宿野、许宿野……”她一遍遍喊着他。
云三冬看到那人,有一瞬的怔愣,就没看住时绿。
回过神,她连忙上前,拉住时绿另一只手,压低声音劝道:“帽帽,认错人了,我们先回家。”
时绿却依然盯着那人,桃花眼褪去了平时的冰冷,难得露出孩童般的茫然和无措,“许宿野,我之前梦到,我们分手了。”
说出这句话,她不知为何心里猛地一揪,疼得厉害。眼眶也泛起酸,眼泪差点就涌出来。
“你怎么会走呢,你怎么会离开我呢。”时绿轻轻摇头,失神地呢喃着。
云三冬向那人道歉,“抱歉啊,我姐妹喝醉了,把你当成她前男友了。我这就带她走。”
她轻轻拽时绿,“帽帽,你先松手。”
时绿反倒抓得更紧。
多年养成的傲慢,让她将挽留的话也说得冷硬,“许宿野,你要是走了,就永远别回来,永远别回来见我。”
不管是清醒着,还是酒醉了,她都要高高在上,决不能不能低人一头。
那人从头到尾,都只是静默地立着,没离开,也没躲着时绿的触碰,放任她为所欲为。
他垂下眼睫,眼瞳漆黑,一瞬不瞬地盯着时绿。
这样的眼神让云三冬浑身发毛,总觉得有些怪异。
而且,大半夜的被一个醉酒的女人抓住,正常人怎么都不可能表现得这么冷静。
云三冬握着时绿的手腕加大力气,好不容易拉开时绿的手,刚松一口气,下一秒,时绿直接挣脱她,扑进了那人怀里。
时绿没抱住他,只是靠在他胸前,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把他的脖子往下带。
她仰起下巴,眼睛微微眯起,很艰难才能完成对焦,因为酒醉,吐字不太清晰,“你知道吗?我刚听说,四年心无旁骛地想着一个人,是变态才能做到的事……”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打断她。
“时绿。”他黑沉的目光锁在她身上,嗓音低哑。
寂静的夜里,空荡荡的走廊,冷白的灯光,一个醉酒的女人抓着异常冷静的男人,气氛诡异。
云三冬睁大眼,惊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游移不定。
回忆起时绿对她前男友的形容。
清隽,斯文,寡言,高冷,优秀。
似乎都能跟眼前这人对得上。
云三冬再次看向这个男人。
刚才第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个长得高大,挺拔清隽的男人,赏心悦目。
他皮肤很白,五官明晰。点漆般的眼瞳,唇形偏薄,下颌线精致,长得斯文俊秀,身上的气质同时糅杂了温和和清冷。是那种看上去温柔,其实很难靠近的类型。
即使是下班回来,黑色丝质衬衣依然干净整洁,被时绿揪着衣领,才出现褶皱。
面对这么突然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很冷静,像是无波无澜的湖面。
只是谁也不知道,湖面下面隐藏着什么。
“许宿野,那你是吗?”时绿眼前泛起朦胧的湿意,抬眸看着他,迫切想得到一个答案。
片刻后,却听到他说:“不是。”
声线冰凉锋利,像碎冰在金属摇壶里产生的碰撞。
心无旁骛地想着一个人四年,得有多变态啊。
那么许宿野,你是变态吗?
他说,他不是。
时绿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攥着他衣领的手逐渐松开。
即使头脑不太清醒,也能清楚地感觉到被抛弃的疼,像是冰刀子割进肉里,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被死死冻住。
时绿还是没有哭,只是低着头,默默站在那里。
云三冬不知道时绿为什么突然平静下来,但这不妨碍她趁此机会,拉着时绿离开那男人,走到对门那家门口,握着时绿的手指开锁。
门很快打开,云三冬扶着时绿进屋,有些迫切地关上门,从头到尾都不敢回头看那男人一眼。
许宿野却没回自己家,而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被钉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