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辞有所感，抬头看她的时候，她又故作淡然的撇开眼，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玉箸。
这副模样明显是捉弄宋辞，宋辞起初没发现，后面知晓了更加配合，一顿早膳结束，沈清洛已经彻底被哄好了。
一边命人进来收拾，一边则神色欢颜挽着宋辞去梅园散步。以往她走上两圈，便会喊着累，然后不顾公主软磨硬泡央求宋辞背她回去。
今日耽搁了些时间，来到梅园的时候，晨间的清凉早已褪去，盛放的花朵似乎也蔫了，沈清洛拉着宋辞在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上走了没一会儿，便热的受不了。
宋辞脱了外衫，罩在她头顶，牵着她回去。
实在是太热了，沈清洛也没有心思同宋辞玩闹，乖乖由她拉着去了书房。
侍女们早已在书房四周放置了冰块，舒适的温度与外面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沈清洛端着食盘，倚在宋辞怀里，冰镇的葡萄入口清爽甘甜，她舒服的眯着眼，瞧着宋辞低下头神色莫名的看着她，她愣了下，笑吟吟的将原本要塞到自己嘴里的葡萄塞到了宋辞口中。
“要吃你就直说嘛，做什么这般看着我？”沈清洛道，她还以为自己犯错了呢。
“不是，你在我眼前这般，我难以聚精会神……”宋辞说着，放下书，慢条斯理的从沈清洛怀里的食盘里捻了颗葡萄，略有些怅惘的望着它。
她没好意思告诉沈清洛，这里的生活太舒坦，她心里竟生出了丝丝不想去边关的想法。
这想法着实要不得！宋辞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见此，沈清洛不由心虚，脸色微红，连忙将盘子搁在手边的矮几上，擦了擦手不好意思道：“我不吃了，你快安心读书吧。”
宋辞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葡萄扔回了盘中，拿起了书，神色并无缓和多少。
沈清洛在她怀里闭上眼，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误了宋辞学习。她心里分得出轻重，这些书凝聚着先人的智慧和经验，是保命的武器，多学一分，或许就多一分胜算。
她要宋辞平平安安的回来……
不过，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翻页的声音，她睁开眼，宋辞正望着她沉思。
“怎……怎么了？”沈清洛疑惑了片刻，恍然道：“你莫不是也觉得我碍眼？”
宋辞：“……”
软香温柔在怀，她怎会觉得碍眼？
“我会尽快回来的！”她道，似告诉沈清洛，又似对自己说。
……
贺云救父心切，原本宋辞估摸着最快要四五天才能准备好出发，谁料第二日旁晚，沈柏芝便派人告诉宋辞，贺云派人通知他明日一早就要出发。
她不仅带来了这个消息，还给了宋辞一个名单，名单上详细记录了一些人的身份和特长。那些人都是沈柏芝信赖的，现在她将那些人交给了宋辞使用。
她没有避开沈清洛，沈清洛心中的担忧不舍，在看到那名单上的人时，顿时就愣住了。
“皇姑母，你怎么将人安插到军中去了？”
闻言，宋辞不由也微敛眉眼看向沈柏芝，往军中安插人手，莫不是想要造反？
然而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宋辞便将它否定了。
赵驸马不参与朝政，无法提供助力，且不说夺权不易，便是夺来了留给谁？
沈柏芝面色坦然，含笑道：“清洛，你觉得呢？”
“不知道，”沈清洛语气困惑，她想了想，从宋辞手中抽出名单，递给了沈柏芝，“多谢皇姑母好意，宋辞我会安排人保护她的，您且放心。”
“这次，我会当做不知……”她神色复杂，语气不自觉严肃起来，惹的沈柏芝笑容更甚，“清洛，你莫不是以为皇姑母要谋反？皇姑母好端端的怎会想不开去做那种掉脑袋的事情？”
“清洛听闻南燕钟离王的上一任王后上官云清权倾朝野，一手遮天，便连民间也只知其王后，不知其大王……”她顿了顿，艰难道：“皇姑母，你可知那王后后来被燕王毒杀了。”
沈柏芝点了点头，神色也跟着肃穆起来，她道：“清洛，你真的想多了，皇姑母只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保护你，不想让人欺负到咱们头上去……”
她眼神微微暗了些，自嘲般笑道：“去岁，你三哥庆王无凭无据，就敢污蔑本宫，他凭的是什么？不就是凭着手中有实权，腰杆比本宫硬吗？”
沈清洛脸不自觉白了几分，她想到了自己……
沈柏芝心中不痛快，但见她那可怜模样，又舍不得训斥她，转而朝宋辞斥责道：“你若如陈戈那般手中有权势，当今圣上敢随意找借口诛杀你，将清洛另许他人吗？”
“阿姐说的是”宋辞淡淡道，这个事实她早就看清了，故而沈柏芝现在说起来，她情绪并无丝毫起伏。
“皇兄的做法确实令我心寒，但他也是逼不得已，我……”沈清洛话未说完，沈便被沈柏芝打断了，她眼中难掩失望，“经历了这么多，清洛你怎么还不明白？”
那失望的目光格外刺目，沈清洛一瞬间惶惶不知该说什么了。
宋辞微微蹙眉，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语气极为认真道：“阿姐，这并非清洛的错，你说的那些，我明白即可，她不需要懂的。”
“你懂？你懂即可？”
沈柏芝忽而笑了，将手中的纸递到了她面前，问道：“你要不要？”
“要，”宋辞没有丝毫犹豫的接下，沈柏芝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身离去。
身后是沈清洛不再压抑的哭泣声……
第82章 行军路茫茫
离别前的最后一夜, 沈清洛蜷缩在宋辞怀里，面上支离破碎的憔悴显而易见，她睡的不安稳, 宋辞更是一夜未阖眼。
她不知道是谁挖了“她”的坟墓, 也不知那些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的清洛又陷在自责里走不出来, 她实在放心不下。
可到了天亮, 她不得不离开……
沈清洛强颜欢笑送她去城门口集合，宋词转身下车那一瞬, 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 她却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 不让哭声溢出来。
听着外面宋辞吩咐车夫回去, 她不想那么快就走, 却无法出面制止。
只能在马车远去时，偷偷掀开车帘，痴痴望着城墙下那个清逸如竹的身影。
……
贺云到来时, 见着宋辞拎着一个小包裹孤零零站在城门口, 脸色不由冷了几分, 令手下人牵了匹好马给宋辞。
皮毛黝黑发亮身姿健硕的高头大马在宋辞面前打了个响鼻，宋辞顿时便意识到自己行事疏忽了。
远行边关，千里之遥, 怎会有马车相随？
她接过马缰, 朝贺云道谢后, 便将包裹挎在肩上, 翻身上马，准备听令出发。
贺云面色依旧冷峻，语气却是缓和了些, “你先凑合着骑吧，等到了边关马市，我再挑匹更好的马给你当坐骑。”
“多谢，”宋辞自觉与贺云没什么交情，随意道了谢，并没有放在心上。
几个副将打前，宋辞与贺云在队伍的中间，后面跟着的不仅有骑兵，还有数量庞大的步兵。前不见头，后不见尾，宛如游龙的队伍浩浩荡荡出发了……
平头老百姓一个个伸着脖子看着威风凛凛的军士们经过，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也盖不住哒哒的马蹄声。
宋辞充耳不闻，漫不经心的拽着手中缰绳，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贺云瞥见，冷笑道：“别看了，她不会来的。”
宋辞知道他误解自己在等婉仪长公主，却也不想解释太多，嗯了声便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清冷的眸里映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丘，望不到边。
前路漫漫，宋辞倒不觉疲惫，只是心中沉闷以至于做什么都觉枯燥无味。贺云看得出她心情不好，安排营地的繁琐事务便没有去打扰她。
宋辞乐得清闲，每当安营休息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去营地附近转悠，若找到新的水源，还可以偷偷摸摸洗个澡，回去美美睡一觉。
有时运气好，在驿站或者客栈里休息，她便借些笔墨，寄信到婉仪府上，沈柏芝收到后，便给沈清洛送去。
沈清洛在收到第一封信后，欢喜的不能自己，写了很长很长的回信央求沈柏芝代她给宋辞送过去，傻乎乎的模样看的沈柏芝发愁。
哪有送家书送到行军队伍里的？若真想互通音信，还不如直接交给暗卫去送，想来收到回信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