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久久地看着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谢景穿好鞋,走到白夜的身边,抬手吊着他的脖颈,略微仰头贴在他削薄的唇角亲了一口,“好了,你快去睡了吧,醒来我就躺在你旁边了。”
白夜深深呼吸一口,突然勾住谢景的肩拉到自己怀里,用力抱了抱,“希望你能在我没睡之前赶回来。”其实如果谢景仔细一点的话,应该能听出白夜说这话时就像是在暗示着什么似的。
谢景笑道,“队长这么想我啊,那我尽量快一点,要是我因为超速被交警抓了,记得来捞我啊。”
“哈——”白夜短促一笑,戏谑地拍了拍他的后腰,“好了,快去吧。早去早回。”
谢景点了个头,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白夜不由自主目送谢景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回头望向客厅。他踱步走到落地窗前,落地窗映出白夜标致清晰、毫无情绪的脸。他看着楼下黑色辉腾完全消失在小区笔直的车道尽头,这才收回目光,缓缓拿出手机调试了一下,立马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幽深的夜里显得格外喧杂吵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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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深夜,市人民医院依旧是灯火通明。谢景裹了裹自己的风衣外套,从住院部电梯走出,这是单独私人病房楼层。
值夜的民警昏昏欲睡,这个病房里面的小姑娘明明就是受害者,上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得派人来守着。他终于坚持不住,打了个哈欠,跑到楼道打算抽根烟清醒一下,以保证自己可以睁着眼睛等到交班的人过来。
谢景确实不喜欢医院,不论是单调统一的白灰色调,还是空气中永远也消散不去的消毒水味道,都让他发自内心地觉得不舒服。
他一瞥那个站在楼道吞云吐雾的警察,轻轻拉开病房门,一闪身走了进去。
他们说过,石娅现在怕黑,即使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依然会开着灯。
惨白病房的光线打在墙上,反射出令人头晕目眩的白光,似乎能恍惚扭曲成光怪陆离的场景。
整个空间死一般的寂静。
谢景拽了张椅子,却不是在病床边,而是在窗口的位置,他坐下后扫了一眼楼下进进出出的医护人员,转头看向在病床上似乎已经进入了深层睡眠的女孩。
他抬手支在窗台上撑着自己的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谢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心底开始微微弥漫上了冰凉和苦涩。
他眉目紧皱,似乎正在与内心某个卑微软弱的自己相对抗,耳边是嘈杂的人声,混合着无数隐隐萦绕在风中的血污飘向夜幕中的万家灯火。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几乎是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你还要装睡吗?”
如果这是在外人看来,其实是很诡异的一个场景。空气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谢景却并不打算放弃,但是他也没有起身,他调转视线看向病床旁边的柜子,上面摆放着新鲜的百合花。
谢景眼底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自嘲,“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回去了。”
话音刚落,就像是触碰到了某个开关一样,病床上原本紧闭双眼的女生倏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瞳孔反射着头顶惨白的灯光,毫无睡意。
女生唇角顷刻上扬,在白皙的脸孔衬托之下,带出一个堪称艳丽的笑意。石娅难掩娇笑,坐起身子,往后仰靠着,视线转向谢景,似乎觉得很有趣,“我以为至少要等到杨子杰醒了你才会来见我。”
谢景脸颊微侧,自眼睫到眉梢形成了一道长长的、漂亮的流线,有点生冷淡薄,很不好靠近的意味。
“我原先一直在想,其实这案子你做得挺天/衣无缝的,无动机、无线索、你又占着这么一个身份,迟早变成死案一宗,就这么积案存档了。后来我才明白,事实上,也并不是无动机。”谢景冷声说着。
石娅一边,“嗯。”着应声,一边点头,“所以你是想等查不下去,就自然冷处理了对不对?你凭什么这样认为呢?”
“凭你不敢自己说出口,不敢说出你就是当时在天堑山的杀人凶手。”
这话简直就是惊雷炸响,但是石娅脸色却没有什么变化,甚至笑意都未减半分,她一字一句,“可是不管怎么样,即使是你那个队长知道了真相,也没有关系的,是吧——”她适当的顿了顿,眯了眯眼睛,“毕竟你会救我的,不是吗?”
“因为你根本就不敢让我落在他们手里,是不是?你那么多秘密根本就不敢让他们发现。”石娅满脸笑意,与之相悖的是她阴冷的语调,一字一句犹如附骨之疽,“可是我不怕,毕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叫谢景。是吧,怀歌?”
怀歌?!
谢景唇角闪过不易察觉的弧度,他抬起眼皮,冥冥中仿佛有什么气氛突然冷下来,他无声地呼了口气,歉意道,“抱歉,我不认识你。”
石娅脸色一变。
谢景移开视线,不再看她,定定望着空气中漂浮的某个点,片刻后突然说,“我是在去了津安才隐隐觉察到这件事不对劲的,但是那时候我没有直接的证据怀疑你。毕竟我可以怀疑魏爻,但是一时之间却想不到你的头上,因为我以前在津安的时候,确实不认识你。”
谢景这句话出口后周遭一片静默,过了整整大半分钟,石娅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反问,“那你是怎么怀疑到我的头上的?”
“杨子杰的那只鞋,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可能你是为了制造不小心从山坡上滚下来因此摔伤的错觉,那只鞋上有你的指纹。”
石娅挑眉,似乎有些惊喜,“你确实聪明,难怪老板那么喜欢你。”她戏谑道,“怎么?你这是背着你队长做的吧?如果你队里面的人知道,估计现在来问话的应该也就不止你了。”
“当然,毕竟我不能损害到我自身的利益。”他苦笑着摇摇头,“你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要我回去是吧?”
石娅无所谓地耸肩,“别把我和他扯在一起,之前的事情我没参与,我只是想要善意地提醒你一下,别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你不会是真的以为和他们待久了,你就是他们的一份子了吧?怀歌,不要这么天真好吗?”
“闭嘴。”谢景这两个字说得很轻,也没有什么情绪,似乎真的只是疲累,不想听人聒噪一样。
石娅顿时噤声,谢景确实是没有说错,他同石娅并没有交集,但是这不妨碍石娅知道他。
谁能不知道他呢?这个身姿几乎是无坚不摧,无可抵御的藏着淬血獠牙的家伙。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石娅也还是有疑惑点,她不由得皱眉问道,“你今天突然跑过来,难道是因为已经查到我身上了?”
“不,暂时你还是安全的。”谢景微微摇头,“只是我知道而已,你说得确实不错,我自然是不敢让他们知道,检测我是请人帮我做的。现在他们也只是怀疑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可能是从犯一类的,毕竟你比我还有迷惑性。”
石娅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就为了告诉我你知道了?”她嗤笑道,“反正等杨子杰醒了,他们都会知道的,毕竟等他醒了,就会指控是我把他推下去的了。”石娅语气很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嫌弃,“谁知道他这么不经摔,居然躺了这么多天也不见醒。”
“你可能不太明白我是以什么样的身份站在他的身边的,换句话说,他不介意我曾在津安待过。所以,在你口中所谓的秘密,与我而言,无法构成威胁。”谢景说话时沉稳的声音非常好听,也带着一点慵懒的沙哑。
石娅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整个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你走吧,到时候我也是救不了你的,你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谢景向后靠进扶手椅里,表情波澜不兴,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
石娅面上惊疑不定,确实,谢景说得不错,如果她是杀人凶手这件事真的被查出来了,她自然是没有办法做得和整个六处的人抗衡,更何况她现在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但是这不太对啊,明明事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她就是笃定了谢景不敢让他们知道这件事,就算是他们知道了,谢景也会想办法的,但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