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头的事苏眉已经调查过,但详细一听,只觉得心惊胆跳和说不出的愤怒。
这分明就是从流言四起的那任知县开始坑害这些百姓,他们上当了,申述无门。那些商人她也调查过名姓,发现全都是查无此人,都是改头换面做的买卖,只为了那些田地。
如今田地已经再易手到这州城的首富穆家手里。
所以穆家极大可能就是当年策划者,只是她没有证据,再者,此任县令全靠这些流民来做官声,也有可能和穆家来往。
不过这些都是她猜测,还不能确定。
苏眉压下心里的怒火,这些猜测自然也不会和两人说,而是直言道:“我有办法给你们落户,但是你们要先闹起来。不要害怕,不会有人伤你们,你们只管找知县闹,说要重查户籍一事。”
温田和易青相视一眼,都露出震惊,瞪目结舌的,半天没有说话。
他们不说话,苏眉就在边上安静等待,小苑等了半刻钟有些急了,一跺脚道:“你们是呆子吗?姑娘帮你们,你们却傻愣着。”
俩人被说得脸发热,易青支支吾吾道:“不是,我们,我们……”
我们了半天也没有说过所以然来了。
苏眉温和一笑,朝他们道:“我明白两位大哥的担忧,毕竟你们上过当,而且我只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不太可信任。不过你们不相信我,也该相信我爹爹和兄长,这么些年,我知道爹爹时常也会开仓。只是军营用规矩,不得随意户籍不清的人进营地,他向朝廷也曾经上疏询问过能否把你们改为兵户,但别驳回许多次。而他亦不敢哪边陲安危开玩笑,私下收编,还请两位大哥也体谅我爹爹的难处。”
两人听她的劝说,仍旧面露犹豫,苏眉见状不紧逼,而是和两人再道:“你们可以先考虑考虑,不管何时来找我,我都会帮你们。你们要找我的时候,就在这处把三块石头堆一起,到时我们再详细商议。”
话毕,苏眉便转身挽着小苑的手往回走。
到这个点了,她也要回军营去,父兄说今日在军营等她一块儿过中秋,再晚父亲估计就要着急找人了。
易青温田目送她离去的背影,温田站在大太阳下,满头满脸都是汗,不知是急的还是热的,喃喃地说:“你说苏姑娘会骗我们吗?”
易青凝视着小姑娘纤细的背影,想到方才她话不多,但字字都带着真诚,摇了摇头:“我觉得苏姑娘没有必要骗我们。就如同她说的,苏将军从来没有为难过我们,而且我们一无所有,她还能骗我们什么?”
骗去军营是不可能的,边陲要地,万一他们间有奸细呢?那是祸国举动,所以苏姑娘肯定是想要帮他们。
“那你刚才干嘛不答应?”温田被这么一说,更着急了。
易青道:“这不是我们的事,是所有人的事,总该先商议商议。但商议也不能把苏姑娘给说出来,不然要让她心寒,让她和大将军怎么在知县跟前自处。”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嘀嘀咕咕几句,快步回到流民群里。
苏眉那边已经回城,很快就到住处,准备更衣到军营里去。却不想已经有客人等候多时,正是知县夫人和她的女儿,身边还有个陌生的姑娘。
那个姑娘年纪看着她相当,长着鹅蛋脸,穿着绫罗绸缎,带着金簪步摇,这个打扮和京城她惯见的贵女打扮差不多。
气质看着亦不是小门小户人家的。
她打量着,知县夫人已经笑开来上前拉着她说:“今儿过节本不该来扰你,可我听闻侯爷世子没有家来,正巧我金陵的侄女来探亲,我就想着姑娘不嫌弃就上我家来热闹热闹吧。”
金陵来的姑娘。
金陵那也是宝地,与京城一般设有六部,历来太子登基前都会在那边主事一段时间。只是如今的太子殿下迟迟没有过去,而那边六部多是原本的京官调任,这姑娘恐怕还真是京城人。
只是知县夫人这侄女来得有些蹊跷。
谁会这个时候来探亲,连中元节都不在家里过,还是在边陲战乱的时候。
她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
恐怕是人家是早盯上她兄长了!
苏眉不动声色,与那位姑娘见礼,然后才与知县夫人说:“谢谢夫人好意,但父兄在前线,我也无心过节日,还得在家里准备一些吃食给送过去。便不到夫人那边叨扰,过几日我再去给夫人赔礼。”
“哎哟,三姑娘这话就太过生分了,这是赔哪门的礼,是我们不亲自来失礼没有考虑周到。那我改日在家设宴,请姑娘再过来叙话。”
知县夫人拍拍她的手,笑吟吟就此告辞,倒是干脆得很。
那位姑娘连名姓也没介绍,亦跟着知县夫人朝她一礼,不见特别亲热地离开。
她目送三人,再一回想那位姑娘的面容,是个漂亮的,叫人一眼就不能忘。
待人离开,她匆忙换过衣裳,到军营时她父亲果然等急了,连声问是不是施粥被为难了云云,逗得她直笑。余光瞥见兄长时,促狭地扬高了声音道:“女儿是给哥哥相看去了,好美一姑娘,若我是男儿,当场就得向她提亲!”
苏临正喝水呢,被她一句差点呛出个好歹来。
“我、我不是说了,现在不娶亲!”说罢,缓了口气,又犹犹豫豫地问,“哪家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苏眉:口嫌体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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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有个心口不一的兄长, 苏眉被逗得乐了半下午,到月亮出来时,她与父兄到军营最高地赏月闲谈。
自打开战, 忠义侯就未曾放松过,他抬头灌了一杯茶,对月亮喟叹道:“愿岁月能静好啊……”
苏眉见他喝茶也喝出一股豪情来,抿嘴笑着又给他添一杯:“爹爹心愿会达成的。”
“我就没出息了,只愿家人安康。”苏临亦举杯敬明月。
苏眉同样再给他添一杯:“我与哥哥心愿相同,亦必会达成。”
“嗯……那我还得加一条。”苏临转着被子,似笑非笑。
她立马警惕起来,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快饼糕:“你想也别想!我和林三叔会和和美美!”
苏临嘴被堵了,在心里啧一声, 咬一大口月饼才道:“父亲,您瞧小妹, 这是中了林三的邪,越发不顾姑娘的矜持了。您还管不管了。”
他这是报中午的戏弄之仇呢, 苏眉脸热了热, 给父亲细心地把月饼切成小块,递过去讨好道:“林三叔好不好,爹爹心里有数, 爹爹是个明白人呢。”
高帽子一戴, 忠义侯默默闭上嘴。
林三怎么样先不论,但在女儿心目中的形象不能毁。
他今天就老老实实当个明白人吧。
一家三口, 笑笑闹闹, 过了个轻松的节日。
在京城那边的林以安便冷清多了。
林家人中午参加一场宫宴,再回到府上,对晚上的家宴便显得不那么热络。而他在家人跟前向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从来不主动开口,宴后的赏月当然也不会参加,独自回到院子。
石头早在庭院里摆好糕点茶果,他便一个人对月独酌,冷清倒也自在,只是免不得想念远方的苏眉。
在想她是不是和父亲兄长正围坐着赏月,笑容明媚,眼眸又如月色一般柔和。他在想象中,忽地一笑,仿佛自己身在那样的场景,被欢庆温馨感染。
他一直在庭院里坐到三更天后,石头见实在是太晚了,忍不住上前劝他:“三爷,明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国公爷为此特意宴请,您还是早点歇吧。”
明日是他及冠的日子,父亲为了抬举他,确实广发帖子,那些人不看僧面也会看佛面,跑一趟或者送礼。
确实有得忙,只是他觉得厌烦。
林以安一言不发,把杯中酒一口抿尽,回屋歇下。
次日一早,卫国公身边的人便过来帮着打点,有着一整套的及冠礼章程要走,光石头一个人是忙不过来的。
等沐浴更衣后,宾客陆续而来。嘉禧公主没有出门,可身为儿媳妇的李氏和徐氏不能忤逆公爹吩咐,早早也跟着忙前忙后,迎接宾客。
林大老爷因为先前被告对庶弟下杀手,趁着这个机会当然要上演兄弟情深,再膈应父亲最近对庶弟的好,也在外人跟前笑着招待。
正是在林家热闹的时候,外头来了十分有气势的一行人,那行人抬着十个箱笼进林家,说是送给他的及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