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世界树最终惦记地是他,他们可不会忘掉这个孩子的。他们已经等了千年。”黑寡妇说。
“所以你救了他又有什么用呢?用了千年在这世上寻找他湮灭而落的尘埃,不过求他的十年。用千年换十年。”黑寡妇像是觉得可笑一样。
“我不信这就是他的命。”维希佩尔却只是看着满园的玫瑰,“他的命该是手执明月灯,照遍万古穹苍……”
“不可能的,陛下,你明知他只有死亡这一个结局的。”黑寡妇却嗤笑道。
维希佩尔缓缓抬起头看向黑寡妇,一瞬间蓝色的风息自他周身涌起,他抬起手,风息化为凶猛的狼灵扑向黑寡妇。
“陛下,您这便动怒了吗?”黑寡妇挥手,满园的玫瑰化为了利刃,穿过凶猛的巨狼,切割着蓝色的风息。
“奥丁,你知道吗,你一直在以自己为万物的尺度。可连你自己都早已被命运碾压而过,于是你固执而不知悔改地把自己的一切又再重新拼了起来,然后仍旧以自己为尺度,但你的尺度早已扭曲!”
“你言说着公义和秩序,可你终究不过是个自私而又愚蠢的可怜虫!”
维希佩尔悬空在玫瑰花田上,银枪从手中幻出,蓝色的风息缠绕着他,银白色的绸衣在风息中裹着男人的身体。
他像是君主般俯首。
他抬起手,银枪向下掷出。
黑寡妇的眼瞬间睁大,然而银枪已经刺入了她的心脏。
冈格尼尔,必中的永恒之枪。
在投掷前就已经写好了结局。
02
黑市九街。
火焰逐渐熄灭,黑色的烟雾慢慢散去。
整片土地上只剩下那棵枯萎的神眷树,枝丫上系着铃铛和木牌的红绸在风中晃着,铃声空灵而遥远。
黑市九街外那些已经逃离了的女人们围在一起。
“伯爵夫人呢?”脸上有着淡淡雀斑的女孩抱着怀里的小茉莉突然问。
“伯爵夫人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妖婆扯着象龟问。
象龟有些憨憨地摇头,“夫人只让我护着你们离开……”
“还有人看见过夫人吗?”妖婆回头问着众人。
所有人都摇着头。
“我要回去。”妖婆撩起被烧毁的裙摆突然说。
地下的矿洞中,蓝色的萤石化为了蝴蝶,一瞬间那些幽蓝色的蝶纷纷向着洞口飞去。
像是要赴一场约定般。
杜特从隧道深处走出,拍了拍手,对那些厮杀着的流民和食骨者说:“停手吧。阿奎那已经死了。”
维希佩尔落在了黑寡妇的面前。
长|枪化为银色的尘埃般消散,黑寡妇捂着自己被洞穿的胸口倒落在玫瑰花田中。
维希佩尔将指尖搭在黑寡妇的伤口处,“你竟然用自己的身体藏着那些人灵魂的碎片吗?”
黑寡妇痴痴地笑着,“陛下是觉得我可笑吗?”
明明告诉着自己不要在乎,告诉着自己那些孩子终将死去,终将离开她。
可她居然还是在每一个仪式上偷偷藏下了那些孩子一小块的灵魂,然后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她带着无数灵魂的碎片走过漫长的时间和绵远的路。
或许那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吧……
不为了追寻任何,只为了灵魂的永恒。
她的,还有那些孩子的。
整个魂域在慢慢地收束。
“所以,陛下是用我的灵魂构建的这个魂域吗?”黑寡妇抬起头问。
“准确的说是你割舍在金枝中的灵魂。”维希佩尔说。
“原来我把这一切都记得这么清楚吗?”黑寡妇说。
“当这个魂域彻底收束,你的灵魂也会湮灭在这里。”
“还真是漫长地死亡啊。”
“陛下费了这么多心思,是为了我的神格吧。”黑寡妇说。
“是,即使改变不了洛基必死的命运,我也要执意一战,在那之前我必须变得足够强大。”维希佩尔说。
“那你拿去吧。”黑寡妇闭上了眼,蓝色的蝴蝶从她的伤口处纷飞而出。
她站起了身,向着蔷薇花田近处的城堡走去,红色的长袍将她的伤口遮盖住,她身旁是纷飞的蓝色蝴蝶。
落日被逐渐焚尽,这个魂域在渐渐消失。
女人推开了吱呀的门。
风吹起窗前白色的窗帘,她走了过去,将窗关上。
睡在躺椅上的男人睁开眼看着她。
黑寡妇坐在了躺椅旁,摘下了男人脸上的面具,男人的面容仍旧俊秀。
与当年那个曾为了他奋不顾身的少年一般无二。
“今天不上楼去睡了吗?”男人问。
黑寡妇摇了摇头,“今天想和你一起看看黄昏。”
她抬起头看着窗外的黄昏逐渐化为黑暗,最后一只蓝蝶从她心口飞出。
原来,她一直都在乎的。
第194章 明月灯
03
维希佩尔从漫长的黑暗中睁开眼。
那个魂域已经彻底消散, 幽蓝色的蝶死在玫瑰色的黄昏中。
卡特正守仍旧昏迷的皇轩烬身边,手持着一柄线膛枪, 不停击毙着那些从隧道中梭巡而至的古兽。
“阿奎那之前把针剂分发给了一些食骨者,现在看来, 他们已经异变成古兽了。”卡特背对着维希佩尔说。
趁着维希佩尔醒了过来她迅速地换着弹药。
“马上就要到十二点了,你必须在那之前把皇轩烬唤醒。”卡特说。
维希佩尔抱起旁边昏迷着的少年,将两个人被割伤的手心相对, 然后十指交叉而握。
“多谢。”维希佩尔对卡特说。
“我帮你做这些只是为了皇轩烬,所以你不需要谢我。”卡特抬起枪身继续射杀着那些古兽,“我只是想让他带我去穆斯贝尔海姆,在那之前, 他必须活着。”
维希佩尔闭上眼再次陷入了黑暗中。
一望无际的海岸线。
维希佩尔沿着海岸线行走着。他本以为他会看见尸横遍野的战场,但是没有。
遍目所及只有无际的天和大海。
走到一处泊着船的海岸, 他突然看见了皇轩烬。
皇轩烬穿着件被海水浸湿的二道背心, 端着枪趴在沙滩上,向他挥着手示意让他靠边。
维希佩尔皱了皱眉,没有想明白怎么回事。
皇轩烬继续挥着手, 他于是只好走到了一边。
一只海鲨跃过海面,枪声瞬间响起。
海水被鲜血晕染开,皇轩烬收起抢,向着鲨鱼跑了过来。
维希佩尔觉得所有的一切有些奇幻, 但他还是帮着皇轩烬把鲨鱼弄上了岸。
“这里是怎么回事?”维希佩尔问。
“如你所见,困住我的不是无法面对的过去,而是永无休止的现在。”皇轩烬说。
日复一日的荒芜, 日复一日的苟且。
“有办法离开这里吗?”维希佩尔说。
“殿下,你有办法结束‘现在’吗?”皇轩烬转过头看着维希佩尔。
‘现在’是永无休止的。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维希佩尔问。
“如我以前的每一天一样。找点东西吃,然后荒芜地度过一天。”皇轩烬坐在沙滩上,用身后的匕首割下了一块鲨鱼肉,然后装进麻袋里背在背上。
“走吧。”他看着维希佩尔说。
两个人沿着海岸线行走着。
“你有试过离开这里吗?”维希佩尔问他。
“你有试过结束‘现在’吗?”皇轩烬像是觉得有些好笑一样看着他。
“可这里终归是虚幻的。”维希佩尔说。
“那离开了这里就不是虚幻了吗?”皇轩烬像是觉得无所谓一样说。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矗立在海边的黑塔,维希佩尔再度觉得这里有些奇幻。
两个人沿着积满尘埃的台阶向上走着,皇轩烬推开门。
一声枪响,维希佩尔身边的少年倒落在台阶上,鲜血沿着台阶落在了下一层的地面上,溅开了地毯上陈年的尘埃。
“进来吧。”
阁楼里面的少年探出头对维希佩尔说。
是皇轩烬……
另一个皇轩烬。
“怎么回事?”维希佩尔看着屋内的皇轩烬。
阁楼上的皇轩烬摇了摇头,“顺便把鲨鱼肉拿进来吧,我刚把水烧开,恩……准确地说已经烧开很久了,但我懒得去关火。”
“告诉我,怎么回事。”维希佩尔却只是看着他。
“喂,你烦不烦啊。”皇轩烬有些不耐烦地说:“那个也是我,都是我。一个人待在这总会无聊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