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施展着自己的神迹,于是黑白颠倒,日月轮转。
而银发的男人行走在逆转的时间中,那些灵魂在他耳边低语着。
盛大的交响乐已经奏响。
虽然这乐谱已被封印了百年,可这出咏叹调终于再次被吟唱而出。
维希佩尔行走在漫长的走廊上,他前方的道路像是虚无的黑洞,但当他走上前,断裂的走廊便被一点点补齐。
像是演员已经上场,而后那些场景才被重现。
这是他的魂域,骨架是他所提供的,但是血与肉却是靠着那些灵魂的残念一点点补齐的。
这里的时间并不是均匀的,因为这里是数百个灵魂的残念和记忆。
记忆和残念都会变得模糊,也会被更改,会变得错乱。
每当一扇门打开都有可能已经是另一个时间,每当走下一段台阶都可能已经走入另一座宫殿。
走廊上的侍者捧着宴会将要用到的装饰和餐具鱼贯而出,维希佩尔从他们身边走过。
他从二楼的栏杆处看向一楼,已有不少宾客到了主厅。
他走上三楼,随意拉开一个房间,房间里的老人带着瑁玳眼镜,正在给身边的小男孩念着书。他直接从老人身边走过,从窗中跳出。
窗外是大片的玫瑰田,看得出来被照料的不错。
维希佩尔摘下了一枝玫瑰,抹去了茎上所有的刺。
风吹起大片的红色。
他想起其中一个印记便是在这里被发现的,于是他转身想要寻找玫瑰田中的印记。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玫瑰都开始燃烧!
第167章 神冕
10
“喂?殿下?”皇轩烬仍然被维希佩尔从身后抱着, 过了一会他觉得实在不是这么回事,于是直接拉开了维希佩尔的手。
结果维希佩尔的身体瞬间倒了下去, 他赶紧拉住维希佩尔,却发现维希佩尔像是已经昏迷。
他只好把维希佩尔的身体先放在了地上, 然后随便折了根玫瑰枝戳了戳维希佩尔的脸。
他看了看周围悬在空中的玫瑰花瓣,皱着眉认真思考着。
“莫非……时间已经被我静止。”他十指在胸前相抵着,“看来我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趁这时间赶紧抢银行!”他唰地一下站起了身。
然后他又低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维希佩尔。
恩……就这么走掉不太好吧。
他坐在了维希佩尔身边, 想着要不做点什么再走。
反正是停滞的时间,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
他想起来当年在英灵殿的时候,有一期《绝密军情研讨处》最后页的问题就是要是时间静止了,你要去做什么。
他记得有好多人说要去抢钱, 要去泡最漂亮的女孩。但他始终记得在夹缝的内页有个女孩说她要一直望着自己心爱的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直到天荒地老。
皇轩烬低头看着维希佩尔, 用手指戳了戳维希佩尔的脸, “有什么好看的。”
他又想要是自己被维希佩尔望着会怎么样。维希佩尔的眼是蓝色的,像是阿斯加德上方的天空。
要是被这样的眼睛一直望着,想想倒是感觉还不错……
他低头吻了一下维希佩尔的右眼。
反正也不会被发现。
然而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下坠。
无尽燃烧的火焰, 风中的哭泣哀鸣。
皇轩烬瞬间睁大了眼,却突然被人抱起。
银发的男人抱着他在空中掠起,黑色的鸦羽落入下方燃烧的火焰中。
维希佩尔抱着怀里的少年落在哥特式建筑高耸的穹顶上,下一刻穹顶在火中坍塌, 他再次跳起。
恢弘的宫殿群在火中变为废墟,高耸的多立克石柱倒塌,彩色的玻璃窗中能看到舞会中挣扎奔逃的人, 绿色天鹅绒的窗帘在燃烧着。那位爱好戏剧的伯爵府中,衣着华美的戏子从舞台上跌落。
皇轩烬从维希佩尔的怀里看着眼前的地狱景象。
一切像是戏剧最后的悲剧,一切都在毁灭。
“这里……是什么地方。”少年问。
维希佩尔落在了老贵族区中心巨大的古尔薇格神像上,红莲业火的红色摇曳在他的银发上。
“是三十年前的那场大火。”维希佩尔说:“我借着那些灵魂的残象还原出了这场大火。”
这里是数百人的回忆,那是这些被抽去了魂识的灵魂最深的痛苦,最后的挣扎。而如今这些都被还原在了维希佩尔的魂域中。
他以自己的灵魂为载体,承受一切痛苦,承受一切挣扎。
所有的一切叠加在一切,复原了当年的那场科林斯大火。
皇轩烬看着燃烧着的一切,“当年的火灾不是意外?”
“恩。”维希佩尔点头,“他们的灵魂都被抽去了一部分,作为魂识而存在的内核。你也可以认为是阿赖耶识。”
“阿赖耶识?不生不灭的第八识如来藏?”皇轩烬皱眉,“阿赖耶识是一切妄心,本心所在,是善恶业,杂染根本。一切众生阿赖耶识本来而有,圆满清净,出过于世,同于涅槃。”
他念着《大乘密严经》中对阿赖耶识的解释,他念过无数阿赖耶识的经文,但事实上他也无法说清究竟什么是阿赖耶识。
魂魄本便虚无,而在虚无中的根本更是无所可见。
“是,你也可以认为魂识是世界树放在所有灵魂中的种子。”维希佩尔说。
“那些被抽走的阿赖耶识呢?”皇轩烬问。
“你我所见到的那些印记可以将魂识封存在宝石中。玉养魂魄,金镇罪欲,宝石滋精华。”维希佩尔看着远处在火中挣扎的众人。火光倒映在他蓝色的眼中。
他知道这些不过是数百人的记忆,是已被写入历史的科林斯大火,他救不了任何人。
他们虽然置身这片火,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办法改变。他只能与所有挣扎的人共同分担着痛苦。
这些,是过去。
“走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我的魂域维持不了太长时间。”维希佩尔说。
他跳下了燃烧的街道,放下了怀中的少年。
“那些火焰伤不了你的,不过碰到还是会被灼痛。”维希佩尔说。
“你怎么知道。”皇轩烬问。
“这是我的魂域。”维希佩尔说:“你怎么可能在我的魂域中受伤。”
两个人行走在燃烧的废墟中,维希佩尔拉开已经烧掉只剩一半的大门走入房中,皇轩烬皱着眉说:“哥,墙已经塌了,你还非要开门做什么?”
维希佩尔回头看了皇轩烬一眼。
皇轩烬赶紧说:“哥,你做什么都对!”然后乖乖地跟着维希佩尔走进房门。
两个人走上燃烧的楼梯,主厅上巨大的水晶灯整个坠落。
皇轩烬回头看着楼下挣扎的众人。
“走吧,这些只是他们灵魂中的印记。”维希佩尔说:“我记得那个绘有红色印记的酒窖就是这座府邸的。”
“恩。”
“那是谁?”皇轩烬突然拉住维希佩尔的手腕。
二楼的走廊处,一个男人身披绣着金枝的华美丝绸戏服向着走廊尽头走去。
他身上的轻绸在火光中飘飞,如鸟的羽翼。
男人从惊恐地看着他的侍女身旁走过,抬手从侍女的脖颈处划过。
鲜血从他手中的匕首上滴落,洇入地毯中。
而随着侍女缓缓闭上眼,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我们看到的是那个侍女的记忆。”维希佩尔说:“他的身影不见了,说明他的灵魂没有被封印在废墟中。”
“甚至,他很有可能还活着。”
他说完发现身边的皇轩烬已经不见了,皇轩烬正在把整个走廊的房门一扇扇打开,“妈的,人呢?!”
维希佩尔:“……”
“没找到人。”皇轩烬把所有的房门打开后回到了维希佩尔身边,认真地说:“这家伙这么快就被烧的灰都不剩了吗?”
“那里。”维希佩尔突然说,他看向楼下,挣扎的众人中身披黑色绣金枝戏服的男人正抱着什么向外跑着。
“追!”皇轩烬非常果断地扶着栏杆直接一跃跳下了中厅,然而当他跃下中厅,男人的身影再次消失。
皇轩烬站在灯火破碎,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的中厅,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中厅死去的众人,“你们不能等我抓到人再死吗?”
维希佩尔走下了楼梯,“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