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哥哥。”龙璎珞看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的少年。
“殿下,我没时间陪你玩这些了。”子尘迈过门槛,他抬眼看着龙璎珞。
“我要你陪我走,你不走,我不会走的。”龙璎珞的眸色很淡,像是墨化在了冰水里,随时都会消散。
“殿下,你在想什么啊?”子尘凑到女孩身边,轻声说:“如果你只是想成为我的女人,好,随时可以。但如果你想要我娶你,殿下,不可能了。”
“北祭的事情,我不知道你参与了多少,又知道多少,但你最好尽快给我离开这里。”
龙璎珞愣住了,却不是为了少年的话。
少年身上有着血锈般的气息。
她看着少年的肩膀,暗红色的长袍被透过绷带的鲜血洇湿。
“好,我会离开。”女孩近乎哀伤地看着少年的伤口。
02
“少主想要用火攻,岂不是疯了吗?如今正是北风,万一火入城内,这火你停的了吗?弄砸了北祭之事,你如何担待得起?”禄存将军坐在主座,近乎呵斥地对子尘说。
“这火烧起来,我就没打算停。”子尘毫不在意地说:“吾辈当与此城共存亡,将军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少主,我可提醒你一句。之于圣人,这居庸关不过是边关一座小城,丢了,也没什么可惜,圣人仍旧是天下共主。可这北祭弄不好,可就不是什么……”
“无所谓。”子尘看着禄存将军说:“这座城之于圣人来说是什么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誓守山河,便是一步不退。除非我皇轩家战至没有一个人能拿起剑,我绝不会退。”
“好,那用什么火攻?长城这么高,火箭射下去还没落在地上就灭了。而且如今地上都是积雪,火根本烧不起来。”禄存将军嗤笑道。
“仓库里的炮弹燃油也差不多都不能用了,难道要让我三军把所有的衣服烧了去火攻吗?再浇上几斤地瓜烧,少主想的倒是不错。”
“巨渊之银。”子尘看着禄存将军说。
“什么?”
“也就是夸父血。那些异兽的血……就是夸父血。”子尘抿着嘴唇,毕竟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有些可笑。
“哈哈哈哈,皇轩烬,你是在痴人说梦吗?”禄存将军笑道:“那我宁可相信那些异兽的骨头都是金子!”
子尘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将其中的液体倒在了桌子上,然后用烛火点燃。
水银般的液体瞬间燃烧了起来。
“谁知道你那里是什么,你怎么证明那是异兽的血。”禄存将军不屑地说。
木质的长廊地板突然传来沉重的吱呀声。
几个人转过头看去,在长廊的尽头,一个巨大而怪异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向这里走过来。
禄存将军瞬间拔出了刀。
“等等。”
子尘抬手,他看清了长廊尽头的身影,那是一个瘦弱的女孩抗着巨大的异兽一步一步走过来。
异兽的鲜血顺着女孩的身体滴落。
辛夷将沉重的异兽摔在了几个人面前,鲜血逐渐在地上晕开。
她扯过身旁的金属烛灯,直接扔在了血泊上。
火焰骤起!
所有的人近乎惊诧地看着那燃烧的火焰。
“夸父血?这……就是夸父血吗?”贪狼将军近乎不敢置信地说。
而女孩只是擦了擦脸上的血。
……
子尘和女孩走出主厅,主厅内的众人仍旧无法相信他们看到的一切。
那埋藏于地下的夸父血,居然就是异兽的鲜血。
于是会议的后半段几乎完全由少年主导。
“我没让你这么做过。”子尘说,然而他却没有听见女孩的回答。
他转过身,女孩扶着栏杆身体不停颤抖着。
“怎么了?”他扶住女孩。
“少主,那些……究竟是什么啊。”刚才一直坚硬如钢铁的女孩在少年怀里突然崩溃,“夸父血……我们一直以来使用着的究竟是什么啊?”
主宰了整个蒸汽机械革命的燃料,被称为比黄金还贵重的流银。
所有人都以为那不过是和矿石相差无几的东西,可如今他们却明白了,这种东西,根本就是……鲜血。
异兽的鲜血流淌了在了机械中。
可以燃烧的血液。
这近一个世纪的时间里,我们就是踩着这样的东西,妄图企及神明。
“不要去想。”子尘抱住怀里不停颤抖着的女孩,“无论那是什么,我们都必须踩着它,向前走。”
03
风吹过漠北,黑色的异兽如同蚁群般围在城下。
夫诸看着城下的兽群,前几天他甚至一直不敢向下看,可如今看多了,感觉也不过就是这样。
“听说了吗,据说这些异兽身体里流的就是夸父血。”他靠在女墙旁,问身边调着弓弦的赵亦鸣。
“听说了。”男人抬起弓,研究着弓准。
“不觉得荒谬吗?”
“能活下去就不错了,想那么多。”赵亦鸣不以为意地说:“我家公鸡还下过蛋呢,怎么了。”
“你不走吗?城内的百姓都被送走了。”夫诸问。
“我得守着我祖宗的骨头啊。”赵亦鸣轻笑了一声。
“恩?”
“这长城底下埋着我祖宗的骨头啊。我的祖上可有好几辈被弄过来修这长城,他们最后都没能活着回来。估计是埋在这长城下边了吧。”男人的口气像是在说我祖上是放羊的一样,带着几分北地的旷达和豪迈。
“我老祖宗拿血肉修的长城,我怎么着也得拿血肉来守啊。”他拍了拍破落的砖石城墙。
“别人清明拜坟头,老子清明拜长城。”
“若我死,倘埋我骨长城北,与尔同戮万古敌。”
赵亦鸣突然跳上了女墙,于漠北的风中高唱着。
“若我死,倘埋我骨长城南,与尔同看太平世。”
……
“长城长,九万里。”
风中又不知道谁接着高喝了两声。
浸满燃油的麻布球在城墙上被点燃,众人将燃烧的麻布球顺着铁皮扔了下去。
火烧四野,长城三月飞烟起。
这场火,烧了,可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来了。
燃烧着的麻布球被一个个地丢了下去。
城墙下的火越烧越旺。
“长城长,九万里。长城底下人垒人。”
“一砖一石人砌成,骨肉作砖血和泥。”
那百年前修筑长城时血腥的哀歌被如今的人当成了纤夫的号子喊了出来。
异兽环伺,他们已经是最后的守城人。
所有的百姓都被送了出去,他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将与长城共存亡。
若我死,倘埋我骨!
第149章 长城埋骨
04
一切都像是水墨画一般, 青石的台阶,枯笔的古树。
维希佩尔踏上台阶, 树上的乌鸦鸣叫着。
仍旧是幻境,还没有结束吗?
他抬头看见两个身着僧衣的小和尚走了过来, 面目看不清楚却只让人觉得和善。
两个小僧见到他,手合十而拜,嘴角带笑, 像是佛拈花而笑。
微尘寺?
维希佩尔抬头看到了寺庙斑驳的城墙。
像是被人拿刀剥去了一层墙皮。
三道山门。
空门、无相门、无作门。
维希佩尔从无作门中走入寺中。
无作门,万法皆空,不作生死之业,究竟涅槃之路。
寺中寂静, 只有几声蝉鸣。
大雄宝殿中并没有人。
维希佩尔绕到了藏经楼中。
黑色的乌鸦在空中哀鸣。
藏经楼内光线昏暗,书架上摆放着按千字文编号的《大藏经》。
壁间有二十四诸天彩绘贴金像, 彩绘斑驳, 金漆剥落。
空中甚至能闻到腐朽的书页气息。
明知道这里不过是幻境,维希佩尔一瞬间还是觉得有些分辨不清真实和虚妄。
书架后的案上燃着青灯,抄到一半的卷书滚落在地。
“你是谁。”
维希佩尔转过身, 看着面前抱着几卷竹简的小和尚。
小和尚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在青灯的微光中,干净得……像是纤尘未曾染过。
“过路人。”维希佩尔说。
桃花眼的小僧笑了笑,双手合十行礼,手中的竹简掉落在地。
那个下午小和尚就一直在抄着《圆觉经》, 维希佩尔抱着长|枪坐在少年身旁书架的阴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