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了?”芬里厄问。
“他和布伦希尔德都被我困在了耶梦加得留下的幻境中。”赫尔轻声说:“永无止休的轮回之境。”
除非斩断衔点,否则便只能一直被困在轮回的幻境中。
“耶梦加得的幻境信得过吗?”芬里尔不以为意地说:“我看他也不过是个胆小鬼, 从父亲死后就一直躲在深海之下。”
“可实际上,他是你我三人中得到世界树眷顾最多的,”赫尔看着山下的野兽奔袭蜂拥至长城之下, 从这里看那些巨大的兽类像是一群蚂蚁。
“恩?”芬里厄有些不解地皱了皱眉。
“诸神杀死古兽成为世界的主人,而人类又被诸神创造出来,这世上一片叶子落下,便又有一片叶子新生。”赫尔说:“在人的眼中, 古兽是恶的,是凶残的。而神是他们所跪拜乞求的, 是神圣而无畏的。”
“可之于世界树, 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子女。她一视同仁,吞噬一切,也眷顾一切。而最先得到世界树眷顾的种族就是古兽, 她甚至与世上最为强大的几只古兽分享了她的秩序。而那几只古兽就被成为古神。”
“他们掌握着世界树所赐予他们的秩序,却又相互仇视,相互厮杀。他们蛰伏在古老的大地中。”
“而耶梦加得所拥有的秩序便是——轮回。”
头尾相衔的尘世巨蟒,雌雄同体, 是开始也是结束。
“你曾去过耶梦加得的幻境吗?”赫尔问芬里尔。
芬里厄摇了摇头,“我和他又不熟。”
“我曾去过一次,那一次, 甚至连我都差点走不出来。”赫尔说。
“你看到了什么?”芬里厄问。
“那里是真实,也是虚幻。”
“而耶梦加得就是在那样的梦里沉睡了千年。”赫尔看向远方,像是在看着虚无,“他困住了别人,也困住了自己。”
凡尘已过了百世,而神人悠悠醒来他的一梦。
“为什么不直接杀死维希佩尔和布伦希尔德。”芬里厄有些忿忿地问:“姐姐想要他们死吗?要是想的话,我这就去为姐姐杀了他们。”
他转过身有些期待地看着赫尔,像是一只忠诚的狗狗等着主人扔出盘子,而他就会马上拼尽全力地把盘子叼回来。
“你是想弑神吗?”赫尔转过头看着芬里厄。
“有何不可?”
“那是我们父亲的事情。”
“我们不是已经杀了这么多人吗?”芬里厄有些神经质地笑了笑。
“我们只是在棋局开始前吹去棋盘上的灰尘罢了。”赫尔看着远处如同沙盘般的居庸关说。
人命如微尘。
“那我们呢?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呢?”芬里厄狞笑着。
“我们……只是棋盘上的棋子啊,弟弟。”赫尔有些哀伤地说,她看着远处坠落的残阳。
如血的残阳下,那些古兽撕咬着人类的身体,鲜血染红大地。
“姐姐,我想回去了。”芬里厄扁着嘴,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吵着要回家的孩子。
他看着远处撕咬着人类的兽群,所有的一切像是熔铁逐渐腐蚀巨大的城池。
“恩?怎么了。”赫尔有些疑惑地问。
“我不想待在这里了。”芬里厄吵着说:“我们究竟要干什么啊?做了这么多只为了让父亲回来吗?”
“可我根本不记得他啊!我连他一眼都没有看过!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芬里厄突然像是承受不住了一样喊着。
“姐姐,我们走吧,我根本不需要他回来!我们就像以前那样相依为命不好吗?这几千年我们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我们根本不需要他!”
“芬里厄,够了!”赫尔厉声说。
“谁要那个人回来啊!是他扔下了我们不是吗?”芬里厄嘶喊着。
“是诸神杀了他!”赫尔看着芬里厄,那双暗红色的眼中像是流淌着鲜血。
“芬里厄,等父亲回来了你就知道了。他不会扔下我们的。”赫尔像是叹息一样说,她轻轻抚摸着芬里厄的侧脸。
芬里厄像是被安抚了的巨兽一样安静了下来,有些贪恋地蹭着赫尔的手。
被月光照到的女孩的手化为枯骨,可芬里厄像是浑然不觉一样继续蹭着。
他抬起眼看着赫尔,“好,我和你一起等父亲回来。”
“你先守在这里,我离开一趟。”赫尔说。
“你又要去干什么?”
“去看一眼我们的女武神。”女孩说。
从芬里厄身边走过的时候,赫尔突然揪住了芬里厄细长的发辫。
“说了多少回,那不是我的尾巴!”芬里厄忿忿地说。
“恩,知道了。”赫尔点了点头。
07
数十匹翻羽马逆着兽群而行,鹿蜀却突然驻马看着远处。
“怎么了?”子尘问。
“象罔便是死在那座山崖之下的。”
子尘皱了皱眉。
鹿蜀策马穿过大片的兽群,手中的双剑即将所有擦身而过的异兽斩杀。
鲜血溅上女孩的足踝。
子尘抬起头看到了山峦高处的银色巨狼,“那应该就是狼王。”
那只银色的巨狼傲立在山峰顶端,在月色中毛发如同流动的水。
“少主是要去杀掉那只狼王吗?”相柳问。
子尘点了点头。
少年拔出腰间的利剑,手腕上的逆双剑纹章映着冰冷的月光。
少年冲上高耸的山峰,鹿蜀和相柳护在他身旁,将所有扑上来的狼斩杀在剑下。
巨大的银狼在月色下缓缓站起身,看着执剑而来的少年。
银狼突然从山峰上奔袭而下,子尘躲开巨狼的袭击,他的身影如同空中的轻燕。
甲胄上的红绫在月色中翻飞。
然而那匹巨狼的动作却也非常的快,一直小心着不让自己的致命处暴露在子尘的可攻击范围内。
巨狼的咆哮声如同沉重的号角轰鸣。
子尘一边躲着狼王的攻击,一边找着破绽。
那匹巨狼终于在一个瞬间露出了致命处。
……就是现在!
少年猛然跃起,利剑向着巨狼的脖颈处狠狠刺下!
然而未等利剑刺入巨狼的脖颈,他却突然跌落在地,鲜血溅在山峰之上的雪中。
芬里厄从地上抬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从山顶处走了下来,手上玩着一枚飞刃。
那枚飞刃很薄,映着月光像是块冰片。
男人留着蓝色的细长尾辫。
“呦,有人来陪我玩了吗?”男人看向他们,山峦处的狼群分开,“真正的狼王,是我。”
“你是谁。”子尘挣扎着站起身看向男人。“芬里厄。”男人说。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子尘咬着牙。
“杀戮,我们只是想要杀戮罢了。杀谁无所谓,怎么杀也无所谓,越多越好。”
“这一切都是你们搞的鬼吗?”子尘问。
“和我没什么关系的,都是姐姐她们在计划。如果可以,我才不想来这种鬼地方呢。我又早就不记得我父亲了,我可连他一眼都没见过,又要费心去救他。我才没这么无聊。”芬里厄说。
子尘皱了皱眉,没太明白芬里厄究竟在说什么。
“你们要怎么样才能停下。”他问。
“停下?为什么要停下?现在不是很好玩吗?”芬里厄神经质地笑着,“你们要是想停下,那就试着杀掉我吧。”
子尘未等男人说完便直接提剑冲了上去,他虽然一直没有属于自己的配剑,但却一直被皇轩昼逼着练剑,皇轩九剑的一招一式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他的每一次攻击却都被芬里厄毫不费力地挡下。
“你的剑,就这么软弱么?”芬里厄手中的薄刃翻飞,利落地格挡着少年的攻击。
“皇轩九剑的第一式烛龙之息吗?我还当是什么惊天动地地招式,原来也不过就这这样。”芬里厄说。
子尘紧握着手中的剑刃,猛然挥起,剑风将荒草斩断,然而却被芬里厄向后轻巧躲过。
他挑起嘴角,“到此为止了,烬少主。”
芬里厄猛然挥刃,锋利的刀刃自少年的身侧向上划过。
子尘咬着牙,撑着剑再次站起。
“混蛋。”他刚想要再次冲上去却突然被鹿蜀用手背在脖颈处砍了一下。
鹿蜀面无表情地把身体软了下去的子尘扔给后面的相柳,“他的刀上有放血槽,尽快送少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