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龙承琀睡的早就晕晕乎乎了,听到伶人退下了连忙从椅子上直起了身,然后从盘子上抓起了一把赏钱,“也赏!也赏!”
而未等赏钱洒落,门外的执事却突然喊道:“皇轩家少主为五皇子贺寿!”
龙璎珞连忙看向门口,却见司天命一身青衣撩摆抬腿而进了王府,“在下司天命,奉皇轩少主之意为五皇子贺寿,特送来一分薄礼,望能得五皇子欢心。”
龙承琀握着一把赏钱,一脸迷惑地问:“皇轩少主?他谁啊……他……”
而其余的众人皆惊慌议论。
“皇轩少主,他,他不是早就叛出东煌了吗?”
“他还没死吗?”
“怎么回事?他回长安来了吗?”
白衣的伶人背对着众人撩起衣摆缓缓退下。
08
次日整个长安都知道了皇轩少主在李相辅和五皇子寿辰当天为二人皆送上了一份贺礼。
没有人知道突然归来的皇轩少主意欲为何。
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东煌,要乱了。
湘子观。
子尘穿着一身凉衫歪在地上烧着一壶草药。
看着草药差不多烧好了,他就拿过了一个碗,将酱色的药液倒入碗中。
然后歪着身子坐在地上喝着药。
他想起来他在那片桃花林的时候,露申辛夷第一次把煎好的草药端了上来,维希佩尔顺手就接了过去,然后一点点吹凉,想要喂他喝药。
而他挺着脖子抿着嘴半天也没有要喝的意思。
他的拒绝太明显连维希佩尔都有点下不来台,一直举着勺子看着他,那双蓝色的眼像是湖水。
最后实在是他受不了了,拿过了碗一口直接灌了进去。
然后拿起蜜饯扔到嘴里就直直躺了下去。
他喝多了药,知道喝药讲究个快准狠。要断,就断的明明白白,干干净净。
连着药根一起咽下去。
而那个女孩乖乖的,许就是块上好的蜜饯。
子尘一口一口地喝着碗里的药液,这次他倒没一口灌下去,像是品茶品酒。
其实他在最后的那段日子也没少折磨维希佩尔。
饭菜稍不合口都只扒楞两下就放下筷子,维希佩尔问他什么他也只是嗯哼着回答。
就算维希佩尔一天到晚在他面前晃,他也权当看不见。
当一个人喜欢你,你就有了万般可以折磨他的法子。
而什么都不做,反而是最残酷的那种。
“少主可还记得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颇为老气却并不孱弱的声音。
子尘回头就看到了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
“不记得。”子尘将端着药碗的手臂轻放在膝盖上说。
“在下凭虚道人。”老者说。
子尘想起来他舅舅和他说过这间道观的主人就是凭虚道人,是个能与悬壶老人比肩的谪仙人,酷爱云游四方,一年大半的时间不在道观。
“在下皇轩子尘,拜见道长。”
子尘行了礼说。
“我曾在少主十二岁的时候为少主算过一卦,少主可记得。”老人捻着胡子一脸玄虚地说。
子尘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他十二岁流落江湖的时候曾经有一次饿到不行,旁边的大妈看不下去给了他一个包子。
而他还没吃,旁边就突然冒出来一个山羊胡子罗圈腿的老道,跟他说要给他算一卦。
然后抓过他的手,挤眉弄眼了半天,然后突然摇着头说:“小官人,你这是命主鬼星啊。”
他下意识地想要缩回手,可道人却死死抓住他的手,“鬼星主凶,凶险难测。你余生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得到的也将失去。”
那个时候他吓怕了,可还未等他说什么,道人却突然换了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但亏了小官人遇到了我,我是天上谪仙人下凡,修命格,改天意。若是小官人想改命,只需把手中的包子送我就好。”
听完羊胡子道长的话,他断定道长是在唬人,气的大喊,“你别想唬我!”
道长只是起身瘪着嘴说:“小官人真不改?”
“不该!”
“无妨,我们日后还会相见。”说完那道人就拎起写着生死在天的算命幡子,叨登着罗圈腿一溜烟就跑了。
留下十二岁的子尘手拿着包子。
而如今这个山羊胡的道长又站在了他面前,手里没拿幡子,但笑的还是一如既往得欠揍。
子尘晃了晃手上的药碗,把药根晃了起来,连着剩药一口咽了下去。
放下了酒碗,子尘走到柜子旁,拎出了一壶酒。
“道长还要给我算一卦吗?”
“无需算。”山羊胡子的凭虚道长说:“少主的命格算一次就够了,变不了的。”
子尘给自己倒了碗酒,这壶酒是他偷摸让小厮出去买的,背着司天命藏起来。
不是什么好酒。
“得不到的终究得不到,得到的也将失去。”子尘端着酒说:“这就是你给我算的命格?”
“少主觉得不准?”凭虚道长问。
“准啊。”子尘说:“准的不得了。”
“不过好歹我现在还有碗酒可以喝。”子尘笑了笑说:“就当我生来富贵,没了再多的东西,不照样活得滋润。”
“少主,我说过我们日后会再见。”凭虚道长说。
“恩,然后呢?”
“我说的可为少主改名的许诺仍旧有效。”
“那要不要我再出门给你买个包子。”
“少主可知道司家少爷腰间系的那串铜钱。”凭虚道长问。
“知道啊,估计是怕那天出门没钱买包子,得和你一样坑蒙拐骗吧。”子尘说。
“司家少爷的那串是五帝铢,取了苍梧、青溟、勾陈、流火、开阳这五帝时铸造的古币穿成。这五帝铢附着开国时和盛世时的帝王气,沾着用过在这些钱币的百姓身上的人间气,最能镇得住邪魔。”
说完凭虚道长从腰间摸出一枚铜币,“而我这枚铜币,比之五帝铢也没什么差的。”
“你这枚什么时候铸造的?前朝时候?”
“前年。”凭虚道长理了理胡子说。
“道长,你是又买不起包子了吗?”子尘问。
“少主的命,犯得不就是如今的帝王吗?”道长笑眯眯地说。
“你说的有理,那把这枚铜币给我吧。”子尘伸出手。
“可不能白给。”凭虚道长说:“我要你手上那壶酒。”
子尘想了想拎着酒壶起了身,向道长走去。
道长刚想拿过酒壶,子尘却突然收手把酒壶收了回来,“我突然不想换了。一壶酒十文钱,你拿一枚铜钱和我换,我亏了。”
说完便侧身从道长身边走过。
“少主当真不改了这命格。”
“不改。”少年说:“你若真是世上谪仙人,回了天上记得和天君说,我皇轩烬的命格归我自己管。”
子尘推门走出了房间,司天命正等在门外。
“长庚帝放旨,让你明日见他,以朝觐之礼行之。”
“恩。”子尘点了点头
第131章 维鹊有巢
Chaprer55维鹊有巢
维鹊有巢, 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国风·召南·鹊巢》
01
长安未明。
子尘歪身坐在道观的窗栏上, 赤着足的一条腿随意垂着。
他手上拿着一柄匕首,削着手上的凤凰木。
匕首名为含光, 薄如片影。对比之下手中的凤凰木更显粗糙古朴。
他比初去西陆的那年身量长了不少,穿着一身宽大的单衣有种杨柳抽条般的纤韧。
少年人不经看,转眼不复当年。
“一会就要去见长庚帝了, 少主不睡会?”刍吾问他。
“横竖睡不着,不如不睡。”子尘说,他手中削下一片木花落在地上。
刍吾盘腿坐在窗前防潮的木板上,夜色中影影绰绰的龙爪槐落在他坚硬的玄铁甲上。
他像是一尊巨大的熔铸而成的青铜镇兽, 守在子尘的窗前。
“好歹躺一会也是好的。”刍吾闷着声劝道。
“不必,我还要在这等点东西。”子尘说。
“等什么?进去等不妨。”
“在这里待会还能蹭点香火气。”子尘低头一边削着凤凰木一边说。
“这里的香火可冷清的很。”刍吾闷闷地说。
“那是自然。这些老道本便没什么求香火钱的心思, 道观多修在山顶, 而这个观修在长安坊里都算委屈了他们。”子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