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玉纱蓦然有些紧张。
半晌。
简玉纱才隔窗道:“三哥哥请进来说话。”
袁烨望着纱窗内绰约的身姿,推开了门。
邓俭忠亲自在门口守着。
简玉纱坐去了屏风后面,叫瑞秋奉茶过去。
袁烨坐下,并不喝茶,他的眼神穿透屏风,问道:“简妹跟我还要避嫌成这般么?便是见一面也不肯?”
简玉纱含着歉意说:“今日原不是相叙的时候。如今没有长辈在场,也不是正式的场合,还请三哥哥体谅。”
倒不是简玉纱怕自己名声不好,反正她和闵恩衍定然是要和离的。
今日武馆开业,人多眼杂的,袁烨今年回京,必是为了亲事,若真传出什么,有害袁烨亲事。
她如今与袁家已无半点助力,再拖累袁烨,她心里更加过意不去。
袁烨也不喜欢强人所难,他起身笑道:“本也无事。只是简妹好没良心,武馆开业,也不请我来当座上宾。罢了,也怪我回京之事没有特地通知你,许是你不知道我回京了。”
简玉纱答道:“我知道的。”
袁烨偏头笑望着屏风后的人影,有些责怪她:“既知道,却不请我,看来是有意冷落我?”
简玉纱听得心口一跳,她说:“请了赵氏武馆,就是请三哥哥了。”
袁烨摇头直笑,说:“今日的确不是说话的时候,有机会再说罢。告辞了。”
简玉纱站起来隔着屏风相送。
袁烨始终笑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袁烨走后,简玉纱才从屏风里出来,扶着厅里的桌子怔怔出神。
瑞秋过来挽着简玉纱的手臂,欲言又止:“夫人……”
简玉纱扭头冲瑞秋微微一笑,道:“你都叫我夫人了,不该说的就别说了。”
简玉纱早些时候年纪小,从未对袁烨的情分多想,后来嫁作人妇,渐渐大了,大约察觉一些。
看她现在身份尴尬,有些事多想无益。
瑞秋不比瑞冬沉着冷静,她憋不住话,直替简玉纱委屈:“夫人,奴婢觉得三爷比伯爷好多了,奴婢总觉得伯爷对夫人没有几分真心。”
平日里都是简玉纱当“闵恩衍”多,她对闵恩衍有真心才怪了。
但这也不能说明袁烨就是良配。
简玉纱一句话戳破瑞秋的幻想:“他长我五岁,他议亲最好的年纪,简家已经败落,当时我至少还未许人家,那个时候他都没能娶我,如今这样子,便是日后我和离出来,也不可能了。他将来要继承威国公的爵位,要娶的女子,必定家世雄厚,身家清白,知书达理。”
瑞秋唯余叹息。
主仆二人从后门出去,回了老宅用完饭,便坐马车往清水寺去。
简明光的长明灯便供奉在清水寺内。
了悟住持见多识广,简玉纱也想去跟主持聊一聊这罕见的古怪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里标注了数字的,都是取材于网络或者书籍。
古言小说避免不了借鉴很多资料,尤其一些不那么大众的内容。
文案上我都说明了,为了避免误会,再次说明一下。
(有名的鸳鸯阵就是戚继光发明的,不光可以对抗倭寇,改进之后也用来打过蒙古人)
第四十九章
项天璟出发去清水寺的时间, 早于简玉纱。
他从宫外宅子出发,上马车的时候,身着蓝灰色的细布直裰, 头发仅用发带束着,不戴簪冠,脸上一张银色面具,遮住整张脸。
项天璟刻意敛起帝王之气,在朴素简单装扮的掩盖之下, 乍然看去, 像哪家的小书童。
何绍也乔庄打扮成中年男人,充作车夫,替项天璟驾车。
暗卫不着痕迹地跟在周围。
项天璟到了清水寺, 知客师傅前来相迎。
因是旧识,知客师傅说话也亲和自在很多,他行了礼问项天璟与何绍:“二位施主今日怎么来了?”
一面说,一面将项天璟与何绍往寺庙里引。
项天璟问道:“了悟住持可在?”
知客师傅点头,答道:“在。”
何绍习惯性扫视周围环境,似是不经意说了一句:“今日我们没有择日来, 寺中倒是清净。”
知客师傅和气笑说:“下午有一位女施主要来,命人下了帖子, 所以寺里提前清了场。二位正好赶上,倒也免了见别的闲杂人等。”
何绍点头说:“原来如此。”他素来谨慎,便又问道:“是哪家夫人?”
知客师傅微微一笑,道:“女眷身份, 不便透露。还请施主见谅。”
项天璟示意何绍一眼,何绍便慢下一步,落在二人身后, 不再多嘴。
知客师傅将两人引至了悟住持的禅房,便退了出去,再去门口等简玉纱。
简玉纱来的时候,项天璟与了悟住持还未聊完。
她听说要等上一段时间,便打发了知客师傅,在寺庙里走走拜拜,眼见走得累了,又正好近了住持所在的禅房,便和瑞秋说:“进去瞧瞧,说不定了悟住持已经见完了客。”
主仆二人便往院子里去。
院子里没有人,禅房里的窗户没关,简玉纱朝里面一看,有个少年人背对着窗,坐在了悟对面,正在和了悟聊天。
看背影,倒和她远在金陵的表弟有些相似,年纪应该不大。
简玉纱见了悟住持没见完客,便与瑞秋悄悄退出院子。
她才走出去没几步,了悟身边的小和尚过来请。
简玉纱再去的时候,方才的少年人已经不见了。
瑞秋守在禅房外。
禅房里,了悟请简玉纱坐,并和她道歉:“原本接了夫人的帖子,该守与夫人所约时间才是。还请夫人见谅。”
简玉纱笑着说:“无妨。必是前面的施主有要紧事。”
了悟住持笑着点了点头,说:“夫人仁慈。那少年是个可怜人,每个月都是准时来,今日来的突然,贫僧担心他有事,才先见了他。”
简玉纱想起少年的背影,便想起了金陵的表弟一家子,便问了一句:“少年这次突然拜访,果真是有急事?若有急事,我的闲事可推后些,我改日再见您也是一样的。”
了悟住持笑道:“没有急事,只是恰好得空,便来一趟。”
简玉纱不再多问,与了悟住持闲说几句,便切入正题,问道:“住持见多识广,不知道可听说过,这世上有没有人忽然之间变成两种脾性?”
了悟微愣,道:“听说过。”
简玉纱惊喜问道:“住持能不能与我细说?这种情况可有解决之法?”
了悟犹豫片刻,说:“原是别人私隐,我不好细说。但贫僧可以告诉施主,目前还未听说过有什么解决法子。”
简玉纱眼神黯淡,随即温和笑道:“也是了,这样麻烦的事……”
了悟问道:“可是夫人得了此病?依贫僧所见之例,凡得此病,无不是遭受过非人折磨者。”
简玉纱心中冷笑,前一世闵家对她所作所为,不是非人折磨是什么。
了悟思及简家的败落,闭眼念道:“阿弥陀佛。”
简玉纱脑子灵泛,她想到方才住持提及少年是个可怜人,便下意识道:“莫不是方才那少年也……”
出家人不打诳语,了悟住持又念一句:“阿弥陀佛。”
简玉纱连忙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简玉纱既得不到结果,便也不再多留,便说:“住持,我去佛塔里瞧一瞧我替祖父供奉的长明灯。”
了悟笑着起身送她,说:“贫僧差人送一送夫人。”
简玉纱婉拒道:“寺里我都熟,又清了场,就不麻烦师傅再跑一趟了。”
了悟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简玉纱和瑞秋一起离开了住持的禅房,简玉纱欲往佛塔去,她吩咐瑞秋:“你去大殿捐香油钱,我自己去佛塔,你捐完了来找我。一会子从佛塔离开,也不必再绕一段路了。”
瑞秋点点头,揣着银子去了。
佛塔里,项天璟已经在二楼上亲手替他的生母和养母续点长明灯。
他生母和养母都是犯事打入冷宫的嫔妃,生母生下他便难产去了,养母活着的时候,半清醒半疯癫,死的时候凄惨又不光彩。
纵使他登上帝位,也无法替名声不正的生母和养母正名,无法将她们记入皇室宗谱,无法让她们安歇在皇陵。
朝中大臣和太后,都不许他做名不正言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