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面前是一栋孤零零的白色公寓楼。屋顶笔直的插入云端，仰起头只能看见不断攀升的玻璃窗，有的亮着灯，有的漆黑一片。
“……就是这了。”斯言挠了挠头，神色中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幸灾乐祸，他在唐遇的目瞪口呆之中一脚踹开了公寓的大铁门，然后走进楼道指着角落里的信箱，对唐遇说：“随便找个没人的，刷手环绑定就行。”
唐遇上前看了看，发现信箱是按楼层排列的。有的房间号上面亮着白色的光，有的是暗淡的，应该就是斯言说的‘没人的’了。
唐遇想了想，抬起手腕在2301的门牌号上划了一下，小小的标牌就立刻亮起了暖白色的微光。
“可以了。”斯言捂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熟门熟路的走到另一边摁开电梯，对唐遇说：“走吧，以后这个2301就是你的安全屋了。在这个世界，只有在自己的安全屋里才绝对安全，未经主人许可，没有任何人可以闯进来……不过，如果交友不慎，邀请坏人进到安全屋就又另当别论了。”
说话间，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已经稳稳的停在了23层。斯言迈出电梯之后就在走廊上站定，冲唐遇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开门。
23层只有唐遇一个住户，这也是他选择二十三层的原因。
唐遇经过2302的铁门，然后在亮着微光的‘01’门牌前站定，用手环在门锁上刷了一下，厚实的铁门就慢慢弹开，露出了里面的场景。
然后，唐遇的脸就裂了。
月光透过窗子，洒下浅淡的银辉，照在光秃秃的四壁和什么都没有的地面上，显得格外荒凉。
斯言终于忍不住“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他一把将唐遇推进屋子，反手带上了铁门，然后极为熟悉般伸手在水泥墙面上找到开关，果断拍了下去。
灯泡闪了两下，昏沉的黄色灯光照亮了室内，也照亮了少年的面容。
少年长得很好看，神采飞扬的样子显得他整个人都生机勃勃。少年朝唐遇挤了挤眼睛，笑道：“哈哈，吓了一跳吧，新手的安全屋都这样，能通水电已经是友情大放送了。”
唐遇闻言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无助的站在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标准毛坯房里，看着裸露在外边的电线、挂在头顶晃晃悠悠的灯泡和粗糙的水泥墙和水泥地面，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想说什么，但想要骂人的样子还是出卖了他，惹得斯言在一边笑个不停。
唐遇：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好了，这只是个开始。‘尽头’到底有多坑爹，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斯言笑够了就停下来，正了正神色，才说道：“继续之前的说明，你刚刚出来的有怪物的世界叫做‘副本’，我们的身份就是玩家。从副本出来之后，玩家会回到这里进行短暂的休息，我们将这里称为‘幻梦境’。”
在说到“幻梦境”时，斯言的眼中快速闪过了什么，但又转瞬即逝。
“‘……副本’和‘幻梦境’都是尽头游戏支配的世界，我们和外界的时间同步，信息却不互通。在这里，所有玩家都需要辗转在各种危险的副本中，成功通关可以获取积分和道具，失败的话，如果积分扣到零就会直接死亡。不仅是尽头世界，现实世界也是一样。”
说着，斯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知道的吧？”
唐遇点了点头，明白斯言是在说现实中大批脑死亡的人，又问：“积分有很多用处吗？”
“当然有。”斯言翘了翘嘴角：“积分就相当于生存值，也是通用货币。有积分大部分的事情都可以办到，但相应的在幻梦境生存的一切也是需要积分的。”
“积分不够的人要么进副本要么做生意，还有一些头脑不行胆子也不够的人就干起了抢劫的勾当，唔，就是你刚才碰到的那种。”
“在尽头世界，积分和道具都是允许抢夺的。你出现的地方刚好是我们‘深海’的地盘，抢劫毕竟也是一些人苟且偷生的方式，我们不能断人活路，但也禁止赶尽杀绝，不过在别的地方就没有这么好运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吧。”
唐遇安静的听着，少年说的都是很有用的情报，如果让他自己摸索的话，要弄清这些情况可能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更何况，如果不是刚巧遇道少年，他的一半积分应该已经被抢走了，而且，听起来这似乎还是好的情况。
……尽头世界，看起来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啊。
唐遇站直身子，向少年郑重的道了声谢，同时也敏锐的捕捉到了少年话中的一个词语：“深海？”
“……”
少年脸上的笑容一顿，他抬起大大的眼睛，借着模糊的灯光仔细的打量唐遇，注视着青年波澜不惊的眼睛，很久，才露出了一个莫名怜悯的表情。
他抬手拍了拍唐遇的后背，忽然问：“你上一个副本是比较需要武力的类型吧？”
唐遇：……？
斯言看着唐遇的伤口，由衷的说：“你挺聪明的，不太可能新手副本都过不去，弄成这个样子，只能说是倒霉吧。”
唐遇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但斯言已经把手伸到衣兜里掏出了一卷绷带，不由分说的塞给了唐遇。
“虽然新手副本失败不会扣除积分，可幻梦境不管干什么都贵的一匹。我建议你早点去刷副本，不然积分花光的话再不通关可就直接死了。”
斯言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房间唯一的一扇铁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说：“我属于‘深海’组织，今天的任务本来也是巡逻。你通关新手副本后可以加我的ID通知我，到时，我或许会跟你说说组织的事情。”
最后，少年露出一个笑容，向唐遇洒脱的挥了挥手当作告别，语气间却又几分少有的郑重，他叮嘱道：“你可是我第一个引导的新人……可别死了啊！”
第22章 榆木镐（1）
Wealth may be an excellent thing，for it means power，it means leisure，it means liberty．
——James Lowell
（财富也许是件美好的东西，因为它意味着权力、空闲和自由。
——詹姆斯·罗威尔）
斯言走后，唐遇才有心思细细打量这间屋子。不过，其实好像也没什么好打量的。
安全屋的面积不大，大概只有四五十平，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简单格局，只有客厅挂了一个低瓦数的黄灯泡，其余的电线都拖拉在外边，线头用绝缘胶布凄凄惨惨的包着，卫生间和厨房的水泥墙上伸出两根水管，下面没有地漏的排水口，放出来的水都带着铁锈的颜色，好在没反上来什么味道。
唐遇拿着斯言给的绷带，独自站在安全屋内，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不管怎么说，环境也有些太过艰苦了叭。
这里真的是安全屋吗！！！
在副本里顶着一身泥泞还不觉得有什么，出来之后不过一会儿反倒觉得难以忍受了。
不得不承认，在听斯言说到安全屋的时候，唐遇他心中对于一个属于自己又绝对安全的地方还是非常期待的……至少，可以清洗一下身体再好好睡上一觉，把这些天的提心吊胆都抛之脑后。
但事实却变成了唐遇一脸疲倦的蹲在卫生间的地面上拧开水龙头，等到流出的水变得清澈一些，才脱下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衬衫，在水下搓洗干净后又当做毛巾大致拭了一下伤口，最后才贴上斯言给的绷带。
这种绷带他见齐晓和寸头用过，似乎是一种治愈类的道具。
果然，刚贴上绷带，唐遇就感到一阵麻痒，紧接着，外翻的伤口就在几个呼吸之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唐遇挑了挑眉，感觉分外神奇，不过很快，他就又感到自己的身体下子变沉了许多，好像有看不见的针管扎进身体里，将他的体力都抽了出来一样，连眼皮都沉重的抬不起来。
唐遇把滴水的衬衫挂在水龙头上，又将剩下的绷带小心翼翼的收好，才拖着越来越沉重的身体回到客厅席地坐下来，倚着硬邦邦的墙壁竟也很快陷入了沉眠。
梦境里他好像还在那片狭窄的森林之中奔逃，头顶是压抑的天空，身后也永远跟着一个沉重而迅猛的脚步，粗重的呼吸几乎就喷在他的背上，一回头，就猛然对上一双燃烧着的幽绿兽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