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他话里的情绪感染,前辈忍不住问:“那你现在和他还有联系吗?”
“有,毕业之后我出来工作,打算找人合租,没想到碰到了他。现在我们住在一起,我就是为了让他可以吃的健康点才早起做便当的。”
说到这里,傅鸯苦笑着摇头:“但是他好像还是把我当成以前那个小孩子,根本没有把我当作大人。”
也许是他的表情和语气都很低落,呈现出一种挫败感,前辈唏嘘感慨,安慰他说:“有志者事竟成,终有一天他会看到你的付出。都说黎明前的黑夜最深,你不要太早放弃,坚持下去一定能太阳破晓的那一刻。”
其他女同事不过是抱着看帅哥的心态来的,没想到听到一个心酸的暗恋故事。看着傅鸯明明很失落却又故作坚强的模样,她们内心深处那股保护弱小的冲动涌了上来,看向傅鸯的眼神里都带上了怜爱。
傅鸯讲完故事之后就埋头吃饭,一言不发。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才会让一个男人假装坚强,却不知走出茶水间的那一刻,傅鸯的表情就变了。
他早就猜到今天那些人来是看什么,也知道前辈问的那几个问题都带着什么深义,所以他才故意半真半假地讲了一个故事,目的就是打消那些人的念头。
自从意识到喜欢哥哥后,傅鸯便自觉地为哥哥洁身自好。大学的时候不是没有女生向他示好,但是他要么忽视,要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从不拖泥带水,也不会吊着别人搞暧昧。
曾经有认识的人想给他和另一个女生牵线,谎称自己被车撞了,骗他去学校后门送人去医院。等他赶到那里时,见到的是遍地的蜡烛和围观的人群,以及站在蜡烛摆成的图案中间的女孩。
傅鸯当场黑脸,一句话都没有说,还没等其他人起哄转身就跑,回到宿舍就发信息就那个把他叫到现场的人痛骂一顿。
自此之后,学校里传他不仅不留情面,而且没有人能在跟他告白之后笑着离开。
傅鸯对这种传闻嗤之以鼻,但他也默认了其中一部分的真实性。他认为对感情要专一认真,不能被其他人和事物分散注意力。
后来他知道哥哥曾因杜文生的追求者痛苦不已,他在心里默默发誓,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第46章
傅鸯小声哼着歌回到自己的工位。今天是周二,昨天哥哥说约了别人吃饭,就不用准备他的午饭。哥哥说这话时神态有些不自然,言辞闪烁。他猜这个人也许是另外两个人之一,又或者不是,至少他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其实他心里清楚自己和褚修远还有杜文生比优势和劣势在哪里。褚修远算得上是哥哥唯一的朋友,虽然中间出国离开了一段时间,但他认识哥哥的时间比自己长。还有杜文生,即便分手了几年,哥哥依然会和他上床。
同事们去吃外面吃午饭还没回来,傅鸯坐在椅子上整理文件,小声唱出歌词。
这是一首外国歌谣,讲述了一个姑娘暗恋一个小伙子的故事。每当集市的时候,姑娘都会给她暗恋的人带回一大束象征真诚的爱的大滨菊。她送了三十三束花,却始终等不到一句情话。但是姑娘每次都会买花,万一下一句就是呢?
第一次听这首歌时傅鸯觉得这姑娘真傻,明知道这段感情是没有结果的,还在那里自欺欺人。后来他明白了感情的事哪有傻不傻,只有愿不愿意去面对。
他带哥哥去看电影,去游乐园。他自以为是在约会,在和喜欢的人一起创造美好的回忆。可在哥哥看来,这不是和弟弟一起度过的普通的休息日。
即使他不愿意承认,傅鸯的内心深处非常嫉妒褚修远和杜文生,嫉妒他们可以坦然地跟哥哥告白,嫉妒他们大张旗鼓给哥哥送花,嫉妒他们可以和哥哥拥抱、接吻、上床。
而他就像角落里的影子,在夜深无人时拙劣地模仿,演一出滑稽的独角戏,观众席上坐着他的自尊,面无表情地鼓掌喝彩。
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是他收藏的一家店铺上新了。
前段时间他往购物车里添加了很多情侣装。他最喜欢的一套是一件写着“小动物”,另一件写着“动物管理员”。这不就是他和哥哥的写照吗?傅鸯美滋滋地塞了两件他和哥哥码数的衣服到购物车里,期待着某天可以穿上。
店铺里还有其他款式的情侣装,比如奥特曼和小怪兽的连体睡衣,印有薯条和番茄酱的T恤,以及有点赞和评论emoji的卫衣。每次店铺上新了,傅鸯都会捧着手机看得津津有味,将自己和哥哥的脸带进卖家照片上的模特身上。
有时候他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对哥哥的爱意来得汹涌又莫名,只是看着他的背影都想上前环住他的腰,如同寻常情侣一般亲昵。
那天傅鸯在回家路上见到一个挑着担子卖花的小贩。芍药花瓣大,在篮子里压着其他花,将过路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它身上。芍药花似乎有什么魔力,好像在向他招手,诱惑着将它带回家。
他一边用剪刀修剪花茎和叶子,一边想他什么时候能像这朵芍药一样,在哥哥心中占据最多位置。虽然他知道哥哥现在很在乎他,但这只是因为还没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人出场。等到那一天来临,他也该谢幕下台了。
傅鸯将心中所有暴虐的冲动都撒在无辜的玫瑰和桔梗上。看着淡黄色的花瓣如雨滴一般落下,他才感觉稍微平衡了一点。
傅鸯有时候觉得自己对哥哥的感情不够纯粹,夹杂着对父母的怨恨。他和哥哥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正是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造成的。如果不是他们收养了哥哥之后还生下了他,他就不会因为名义上的兄弟关系而痛苦纠结,踯躅不前。
但他又隐约觉得自己应该感谢他们,感谢他们收养了傅承安又生下了他,给了他们一个认识的机会,给了他一个爱上哥哥的机会。人生七分靠争取,三分靠上天怜悯赏赐。他在被分得一对极其不负责任的父母的同时,收到了一个极其负责任的哥哥。
傅鸯的童年是灰色的,因为有哥哥的陪伴才增加了其他色彩。小孩子童言无忌,再加上家长们平日里的闲谈,很快整个学校都知道某某年级某某班有一个小男孩没有父母。
几个面目模糊的小孩子拍着手掌绕着他跑:“傅鸯没有爸爸,傅鸯没有妈妈。”
傅鸯站在圈子里,刚找准了一个缺口想跑出去又被推了回来。小孩子摸不准力度,来回几次就把小男孩推倒在地。
他们笑得更大声了,尖锐的笑声一刀一刀捅破他一直想隐藏的秘密。傅鸯顾不上掌心传来的火辣辣的痛,忙不迭地给自己辩解:“我有爸爸妈妈,他们工作很忙才没来开家长会。”
其中一个小孩朝他吐舌头:“你骗人!我妈妈说你爸妈不要你了,所以不来参加家长会。”
其他小孩起哄:“撒谎精、撒谎精,傅鸯是撒谎精……”
那天傅鸯哭着跑回家,哥哥拿出药箱帮他处理伤口。小豆丁坐在椅子上哭到打嗝,每说一个字都要打嗝一次,“哥、哥……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傅承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低着头用棉花棒将药水涂在伤口上。贴了几片创可贴在手掌之后,哥哥才抬起脸,严肃地问:“你还记得你是在哪里被推的吗?”
第二天早上,哥哥先打电话给初中班主任请了半天假,然后牵着他的手去傅鸯的学校。他先找到弟弟的班主任,提出要看昨天傅鸯被推倒的地方的监控录像。
这间小学的学生基本都来自附近的小区,家庭背景非富即贵。班主任有意和稀泥,加上看着稚嫩的傅承安,推搪说那个角落的监控坏了很久,想看也没法看。
傅承安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他带着傅鸯离开学校,去附近的麦当劳吃汉堡。弟弟吃薯条吃到两边脸颊鼓起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打电话。傅鸯听不懂哥哥在说什么,只记得他的表情很严肃,话语中提到了“你们的儿子”。
没过两天,校长和班主任就上门来道歉,那几个欺负人的小孩也被家长压着过来。傅鸯看着他们请求自己原谅的模样,他并没有觉得开心或者痛快,反而怀念起那天早上哥哥带他去吃的汉堡和薯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