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晓雯一反平日叽叽喳喳的话痨。她双手抱胸,眼睛失去焦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灵魂被抽离出身体,只剩下一个躯壳。
傅承安小声问李梅:“她怎么了?”
李梅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嘘——她今天心情不好,不要让她听见了。”
“为什么?”
“她喜欢的那个艺人,退圈的那个,被拍到和经纪人牵着手在欧洲某个地方散步。但是那个艺人已经和四方的总裁订婚了,所以网上都在骂那个艺人劈腿。她上午看到了那条新闻,一整天都在脱粉的边缘试探。”
傅承安立即想到了昨天傅鸯说的那个八卦,心想这几个人的关系可真够乱的。
因为小何说她的督导要来检查,所以这节兴趣班由她来上课,傅承安和杜文生做她的助手。
小何平时讲话语速很快,但是给中心的会员们讲课时却把语速放得很慢,还不时停下来确定大家都听懂了再接着往下讲。而且这节课的内容很简单,没有学员举手提问,两位助手乐得站在一旁做背景。
两人站得非常近,肩膀之间只留下一条可有可无的距缝隙。傅承安又闻到了杜文生身上的橙花味,还是他送的那一款香水。他做了一个深呼吸,背在身后的手指不住地弹动。
他记得送的那瓶香水只有50ml,而且每次上床之前杜文生都会在床上洒上分量不少的香水,一个月之后瓶子就空了一半,所以现在杜文生用的香水绝对不是五年前收到的那一瓶。
想到了这一点,傅承安的心情很复杂。他别过脸,眼神乱飘,像是在躲避什么。
义工服务结束后,两人依旧相约一起去吃晚饭。点好菜之后,他们开始聊天,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周末举行的篮球赛上。
“比赛定在周六下午三点开始。需要我来接你吗?”虽然杜文生极力掩饰自己的紧张,但是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竖起耳朵等着回复。
“不用了,我还记得怎么去学校。”相比起来,傅承安淡定许多,“这是系里的篮球赛吗?”
杜文生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不是,是学院里的半决赛,两个系队争决赛名额。”
“你是教练?”
“队里有另外安排教练、我只是篮球队的辅导老师,偶尔去看看他们练习而已。”
“噢,”傅承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有你这位曾经的校队主力做辅导老师,应该很容易就能进入决赛。”
杜文生默不作声地低头喝了一口茶。
系队的队员们不知道,因为傅承安答应来看比赛,平时很少来看他们训练的辅导老师忽然天天都去球场旁观,还和他们的教练一起制定了一套新的训练计划。
篮球队里有一半是杜文生教过的学生,已经领教过他的雷厉风行。而另一半虽然没有上过他的课,但对他的事迹有所耳闻。
在A大,被杜文生教过的学生只要见到他,就会因为想起被他支配的恐惧而下意识咽口水,人送外号“A大巴甫洛夫”。
到了周六,气温急剧上升。傅承安醒来的时候背上湿漉漉的,全是汗。
他起床拉开窗户,涌进房间里的并不是他期望的凉爽的空气,而是翻腾的暖流。他用力吸了几口外面的空气,感觉喉咙和肺部快要被烫出水泡了。
早上傅承安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傅鸯的出门声,餐桌上还剩下一半的早餐。
他趁着时间还早先洗了一个澡,换了一套衣服,还顺便清洗了空调,到了晚上就可以用。
篮球赛在下午三点开始,傅承安算好时间,坐公交车提前半小时到了A大。
今天他穿着蓝白条纹短袖T恤和牛仔裤,走在A大校园里和在校生相差无几。他这周依然没空去剪头发,只好把过长的头发用橡皮筋扎在脑后。
杜文生说他会在篮球场,如果找不到路的话打电话给他。傅承安不想麻烦他,所幸他还记得走去篮球场的路,便慢悠悠地走过去。
A大的变化不大,和他记忆中的基本没有区别。倒是路边的花基换了花的品种,几种花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让人分不清主次。道路两旁的树木枝叶婆娑,在微风中轻轻晃动。地面上的影子疏密有致,踩在上面像是在玩缩小版的跳格子。
露天球场在太阳底下暴晒了一段时间,不用走近都能听到地面发出滋滋的声音。提前来到球场的学生都三三两两地站在树荫下聊天。阳光非常刺眼,傅承安把手搁在眉骨处,眯着眼睛扫了球场一圈,才找到杜文生。
他走到阴凉处给杜文生发信息说他到了。即便躲着太阳站在树荫下,高温依然让人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手机放在口袋里贴着大腿,烫得难以忍受,拿在手上又觉得温度高到不可思议,仿佛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他眯着眼睛,看到杜文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抬头往球场周边张望。
对上视线后,杜文生嘴角勾起,远远地对着傅承安挥了挥手,笑得非常灿烂。
傅承安也对他挥了挥手。当他把手放下来的时候,旁边的几个女生开始窸窸窣窣地小声说话。
“我日,你们看到了吗?”
“靠!我看到了你看到的了!”
“我透啊巴甫洛夫笑了,居然还有点帅!”
“你冷静一点,我有一个学姐当初就是因为被美色吸引选了他的课,结果期末复习的时候差点要跳逸明楼来威胁他给及格。”
“可是他真的好帅啊,我可以!”
“你清醒一点!!想想你的GPA!!!”
……巴甫洛夫?真是一个奇怪的外号。
傅承安又朝杜文生望去。只见他双手叉腰,和队员一样表情认真地听着教练讲话,不时补充了一两句。一阵微风吹起了他额前的一缕头发,他顺着风向捋头发,但还是有一撮不听话的从鬓角垂下。
这一幕让他莫名产生了一种学弟在看学长打篮球的错觉。学弟站在球场边,看着学长和他的队员商量战策。来看篮球赛的还有暗恋学长的其他人,他们会因为学长对观众的招手欢呼。但是没有人知道,学长的视线从头到尾都只在学弟身上。
他看着杜文生,视线由上至下扫过了不太服帖的头发、五官立体的侧脸和撑起上衣的胸肌,最后停留在鼓鼓的腰带下方。傅承安咽了咽口水,挑着眉吹了一声轻快的口哨。
第20章
一声划破炽热的哨声响起,篮球被用力地拍打,运动鞋鞋底摩擦塑胶地面,球场边响起此起彼伏的加油声。
杜文生绕过球场走到傅承安身旁,随手拧开一瓶水递给他。
“谢了。”傅承安也不客气,接过来先灌了几口水,滋润发干的喉咙。
“没想到今天会这么热。”杜文生很自然地打开话题,“早知道就跟体育部申请在室内打,太阳底下打眼睛都睁不开,难为他们了。”
一个穿蓝色队服的球员做了一个假动作,骗过了穿红色队服的对手,顺利地把球传给队友。傅承安的眼睛追着篮球,看着球员将它投进篮筐里,转了一圈之后落下,引起小范围的欢呼。
“这不打得挺好的嘛。”傅承安唇角微微上扬,瞥了身边的人一眼。
见到自己教给队员们的战术奏效了,杜文生心里很得意,但面上不显。他轻咳一声,假装正经地说:“比赛从进第一个球正式开始,前面都只是互相试探罢了。”
赛况果然如杜文生所说的,红队在蓝队投进了第一个球之后改变了策略,抢到球之后换了几个走位,就把球投进了篮框里。好在蓝队迅速做好了调整,很快追平了比分。但是红队也不甘示弱,比分咬得很紧,隐隐有超越的势头
杜文生的心情随着比分一上一下。虽然他不是上场比赛的球员,但在傅承安的眼里,他这个挂牌的辅导老师和球队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的心里有些着急,毕竟谁都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
好在球队很争气,上半场结束的时候拉开了比分,红队如果要在下半场追回来可能得花多点功夫。
他的余光一直注意着傅承安,见他的脸颊因为高温生出了两团红晕,便关切地问:“太热了吗?要不要过去教学楼下面休息一会儿?”
傅承安摆了摆手。他的确受不了闷热的天气,但也不至于虚弱到才看了一会儿球赛就要躲一边休息。他扯了扯衣领,让微凉的风灌进来。